林照胸口一陣起伏,勉強擠出一個笑:“大師兄,你說笑了。”
“我沒說笑。”饒春白輕輕松松,“沒聽見嗎?我再說一遍,半人半妖的畜生。”
林照再也忍耐不住,不管徐甯怎麼說,拂袖摔門而去。
徐甯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追了上去。
饒春白不管兩個人怎麼想,輕哼一聲:“這才哪裡到哪裡。”
上一世,比這個難聽的話都聽過。
那時,他被礦毒纏身,形如枯槁,聽聞妖族有聖血池,一入聖血池,可解百毒。
林照已登上妖王之尊,掌管天下妖族,區區一個聖血池,對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饒春白尋上門去,卻被看門小妖擋在外面。
小妖說:“哪裡來的窮酸,也敢來與妖王攀關系。”
饒春白解釋身份來意,并說與林照早就傳音約好今日上門。
小妖不聽,自顧自将他打了出去,連林照的面都沒見到。
在妖族領地徘徊了幾日喉,才知徐甯也在此,正林照陪着他遊覽妖族聖地。
饒春白特地找去,還沒照面,就聽見交談聲傳來。
彼時劍尊顧長然與妖王林照正處于一個微妙的競争狀态,兩人都喜愛徐甯,相持不下,現在比得就是誰能讓徐甯心軟。
林照說:“在磨劍山時,大師兄厭惡我的妖族血脈,整日折騰我,不是抽我的血就是割我的皮,隻有小師弟你關心我,日夜守候在我的床前。”
徐甯語氣柔婉:“大師兄也是為了你好。”
林照聽了就不悅:“什麼叫做為了我好,不過是圖謀我身上流淌着的聖血……”
原來一切的付出,落在别人的口中,是厭惡是嫌棄是算計。
饒春白如墜冰窟,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兩人神情親密逐漸遠去。
思緒回籠。
今夜月色正好。
饒春白懶散扔下酒杯。
重來一次,他也懶得去做什麼割皮放血的苦力活,免得憑空添上一宗罪責。
至于那“聖血”,之前經過金玉堂的檢驗,不過一文不值,誰在乎?
“不高興?”危衡在一旁坐下。
饒春白:“我是高興。”
能有什麼不高興的?
這一世,他站在了頂峰,登上了潛龍榜,眼看着前途無量,更不用管這幾個糟心的師弟,實在是高興得不行。
“如此好事,應浮三大白。”饒春白舉杯。
久久沒等到碰杯。
側目一看,危衡目光深邃,像是能看穿心中所想。
“不必勉強。”危衡伸手,奪下了饒春白拿着的杯子,“你的幾個師弟……”
危衡斟酌了許久,沒能說出心中所想。
他是讨厭饒春白幾個師弟不錯。
但也不想看着饒春白為了這幾個人傷身。
……真該死。
早知道還不如一刀把他們砍死得了。
在小重城裡殺不得,不如引他們去荒郊野嶺,一刀了斷,過個夜野獸一啃噬,什麼痕迹都看不出來。
危衡心念一轉,正欲開口,忽間眼前一道陰影落下,下意識伸手抱了個滿懷。
饒春白喝醉了。
平日裡滴酒不沾,今日心情郁郁,兩杯酒下肚,醉意熏熏然。靠在危衡的肩頭,像是被抽去了骨頭,渾身癱軟,怎麼也起不來。
離得好近。
都能瞧見饒春白的眼睫輕輕顫抖,在心間留下一片漣漪。
危衡渾身僵硬,一點都不敢動。
這個在刀口舔血、連自己的命都置之度外的孤狼,現在卻成了一個毛手毛腳的愣頭青,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就維持着這個動作片刻,倒是饒春白先動了,溫熱的鼻息吐在了危衡的脖頸上:“你,不行?”
自重生以來,他一直緊繃着情緒,未曾有一刻放松。
直至将顧長然敗于劍下,站在前世未曾抵達過的頂峰上,這才有一種如獲新生的感覺。
在如此暢快下,在酒意催發下,饒春白決定放縱一回。
而放縱的對象,自然隻有危衡。
危衡:“……”
危衡用身體力行表示,他真的很行。
饒春白碰觸一點熾熱,酒意醒了大半,動作僵住。
要不,算了?
危衡聲音沙啞:“晚了。”
夜色正好。
月光下,兩人的身影交疊在了一處。
衣衫淩亂解開,不知是誰太過于用力,直接扯斷,布帛撕裂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饒春白仰着修長的脖頸,黑發如瀑灑下,就如同垂死的天鵝,修剪得當的手指胡亂的抓着,不受控制地在危衡的背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抓痕。
漏夜長。
燭光跳躍。
一切的沖動、熱火,都化作了一聲深深的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