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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歲的冬天很快就來,哀麗秘榭又堆滿枯朽落葉。
我和白厄長高了很多,換上新衣服,開始幫家裡放羊——其實是漫山遍野瘋跑。
七年過去,我的屬性沒有任何長進。
#真說,我已經達到了萬世乾坤壓制下的巅峰狀态,如果沒辦法解開束縛,終其一生隻能原地踏步。
我們都無權越過前世的我發布指令。
我仍然好奇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甚至為此做出過諸多假設,但不再糾結了。那些我無法得知的故事已經沉寂,越來越淺,沒入了漆黑潮水。
RPG角色扮演遊戲沒有任何推進劇情的征兆,恍如一場雨夜的噩夢。
我從夢中醒來時還攥着白厄的手。原來我們隻是在課堂上睡着了。
一如往常,我們三個人一放學便往哀麗秘榭擠滿羊羔的山坡跑去。再過三年,我們就不必讀書了。
昔漣開始接觸繪畫,她說她想學一些能記錄美好的手藝,但村子裡沒有精于此道的人,所以她隻能盡力摸索。她會靠在山坡某棵高大的樹下,遙望着遠方渺小的村莊。
白厄負責趕羊。男孩是個閑不住的,總會帶上自己的小木劍,假裝小羊們是他得勝歸來的戰利品,一邊向前奔跑、大聲呼喊朋友的名字,一邊揮舞着劍、扮演小英雄。
我的任務是在周邊認真轉悠,給我們三個人找點野味,偶爾客串殺魚仔。
畢竟長身體的孩子總是餓得很快。
我聽從了#真的建議,在準備摘下果子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旁邊最不讨我喜歡的果子,那總是最甜最好吃的——
在摘果子大賽中,我成功打敗昔漣和白厄,成為第一屆“好運王”,領下這個艱巨的任務。
聯想到我始終為0的幸運值,這個事實其實很讓我哭笑不得。
我鑽進樹林,計劃今天要滿載而歸,卻在這裡發現了一位不同尋常的訪客。我盯着前方靜默而高大的黑色身影,小心地縮在灌木叢中,沒敢動彈。
【人物:???】
【身份:???】
【出身地:哀麗秘榭?】
【警告:戰力級-S】
男人遠比我想象中敏銳、可怕。
我甚至沒來得及反應,漆黑劍刃的尖鋒便已指向我的鼻尖,幾乎刺破脆弱皮膚,激起一層冰冷的幻痛。震顫的瞳孔倒映在閃着寒光的刀面上,我緩住呼吸,站在原地,沒有輕舉妄動。
他裹在漆黑的陰影中,衣袍上鑲嵌的不規則金屬配飾色澤黯淡,像臨時拼湊的碎珠,長鬥篷向着樹林深處的神秘帷幕延伸,浸入泥沼與水窪。
那張藏在面具下、不知為何的面容止不住地盯着我瞧,仿佛為我出現在這裡感到驚奇似的。
殘破,危險,神秘。
這是我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
【玩家,小心。】
我放松了身體,腦海中做出各種各樣胡亂的猜測,面上鎮定,想要先一步诓騙住對方:“你奈何不了我。”
男人像是覺得荒唐,喉嚨裡擠出一聲低沉喑啞的笑。但他捏碎了劍。黑色星點在掌心散開,于尖銳手甲上停留片刻便消逝了。
“你……在,做什麼?”他問。
他認識我。無論哪個我。
一時之間,我竟然不清楚這個發現是好是壞。但男人展現出的驚訝與#真表露過的天外身份都印證:他絕不為我而來。
我能借此機會獲取更多信息,卻同樣有可能引火燒身。我感到一絲凝重,開始為身後的整個哀麗秘榭擔憂。
——他不為我而來,還能是為了什麼?
“你說不清楚話嗎?”我問。
“回答、我。”他說。
“我怎麼稱呼你?”
“回答。”
我去你個刻法勒!
我咬牙切齒,簡直恨不得在這個王八蛋身上啃兩個坑出來,反複寬慰自己“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給你找好果子吃。”
“哼。”
#真,我打得過他嗎?
【不行。】
但又話說回來了,我不覺得自己和眼前這人多麼熟悉,他要是一個不高興把我脖子抹了……
“我真的是來找果子的。”我第一次為自己感覺到窩囊,但我畢竟不是會随随便便給自己找苦頭吃的人,“我發誓。”
“你的誓言……不管用。”
“你跟我很熟嗎?”
我眉頭一皺。好熟悉的反駁。
“……”像是默認了。
我狐疑地看他一眼,擺出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樣子,試圖令對方開始尋找證據證明自己的言論。
但這個男人似乎深谙何為陷阱,完全不為所動。
這認知令我惱怒,他卻很高興的樣子,說話的尾音都在上揚。
“你還是……這樣。”
他又說:“我在,别……”
男人沒再說下去,似乎覺得我不會乖乖聽他的話——他猜對了,因此隻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聲不吭地繼續盯着我看。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果然是個說不清楚話的怪人。
我不再搭理他,也确實不會聽他的鬼話,見他不打算對我做什麼,便鑽進灌木叢,飛似的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