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人沒有反應,她皺了皺眉,上前輕輕推了推他,卻摸到一手滾燙。
“爹!”她喊一嗓子,大步往外走,裙擺打在腿上,“爹!鄧瓊他發熱了!我得去尋大夫,你先吃飯吧!”
“咋了?”張钊從打鐵屋出來,“咋突然發熱了?”
“我也不知道,我摸過他額頭了,很燙,我現在就去找大夫。”
張钊趕忙往後走:“你等一會兒,我去給你牽牛,騎牛去快一些。”
“好!”張莺也跟着往後院走,騎上水牛直接從後院的門出去,上了大路,飛奔在村裡的黃土路面上,踏出一層浮灰。
村裡的郎中是個遊方郎中,常常在附近幾個縣活動,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尋到,她一路往前,遠遠瞧見郎中家中的炊煙時,松了一大口氣,跳下牛背,直往裡面跑。
“郎中!我相公他發熱了,你快去看看吧!”
郎中從前也給她娘看過病,在長東村落腳的這一小處屋子的費用還有他們家的一份,拎着藥箱就跟她走,邊走邊問:“丫頭,你先跟我說說是什麼個情況。”
“先上牛。”她吆喝一聲,扶着郎中坐上牛背,自己也跨上去,橫坐在前面。
水牛養久了多多少少有幾分通人性,但他們家的水牛格外通人性,她小時候就常騎着水牛來給娘請大夫,郎中跟着她上牛背的動作都熟練了,不慌不忙迎風而行。
她迎着風将鄧瓊的狀況仔細講一遍,講完,也就抵達前院院門了。
“那應該是氣虛發熱了,去看看就确定了。”
“豆花,回後院去。”她拍拍水牛的背,水牛自己便慢悠悠地往後面走了,她一點兒不擔心,快步領着郎中進門,“這邊。”
郎中見過很多遍還是稀奇,忍不住多看兩眼,快步跟進去,放下藥箱,給人診了脈:“沒錯,就是氣虛發熱,要用益氣湯,這些藥材常見,我都帶了。”
說着,他已從藥箱裡摸出幾味藥,包成一副交給張莺:“喏,這一副可以吃三頓,吃完就好了。”
“好好,多謝郎中。”張莺張望着榻上的人,又道,“您還沒吃飯吧?留這兒吃點吧?”
郎中一拍腦袋:“哎喲,我鍋裡還煮着米呢。”
張钊在門口出現:“我送您回去,張莺你去煮藥就行。”
張莺往外送了兩步,搬出許久未用過的藥罐藥爐,将湯藥煮好,往鄧瓊口中灌了一些,果然,沒一會兒人就醒了,隻是看着仍舊有些虛弱。
“娘子……”
“你好些沒有啊?”張莺探探他的額頭,“你方才發熱了,這會兒才消下去些。”
“是娘子一直在照顧我,對嗎?”
“我隻是給你叫了大夫,給你煮了藥。”
他彎起唇,聲音有些虛浮:“就是娘子一直在照顧我,我知曉,娘子待我的好,我心裡都會記着。”
張莺給他掖了掖被子:“你餓不餓?我去給你盛些飯菜來。中午煮了魚湯,一直放在鍋裡溫着,這會兒應該還沒冷。”
“好,謝謝娘子。”
張莺撸了撸袖子,大步從屋裡出去。
張钊看她松快的模樣,問:“人醒了?”
“嗯,我去給他弄些吃的。”她端了飯菜又快步回到屋裡,“我找村裡的小孩去跟你家說過了,你今晚就住在這兒,明日看情況咋樣,要是明日好了就去村塾,身體不好就再歇兩天,反正後日是清明,村塾也得放假。”
鄧瓊小口吃着魚湯泡飯,問:“清明要去給娘掃墓,娘子,我要準備什麼嗎?”
張莺手上沒事,拿了榛子來剝:“不用,我們都準備好了。其實也不用準備什麼,娘喜歡花花草草,爹已經在她墳邊種了許多了,主要是帶些紙錢吃的。”
“娘子要準備什麼什麼吃的?我也會煮飯,隻是煮的沒有娘子和爹煮的好吃。”
“饅頭點心蜜餞什麼的……”張莺頓了頓,“對不起啊,我對着你爹娘喊不出來爹娘。”
“沒關系,是我爹娘對娘子不好,所以娘子才叫不出口,但娘子和爹對我很好,我相信,要是娘還在,也會對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