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一定很在意娘。”
“嗯,爹娘在一塊兒時掙了很多很多錢,後來娘生病,也是娘胎裡帶的病,大夫都說了沒法根治,可爹還是把大半的家産都耗光了,隻為給娘續命。”
鄧瓊看着她,想象不出來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感情。
他很感動張莺為自己做的一些事,那些哭不全是裝出來的,有幾次掉眼淚也是有幾分被感動到的,可他也不覺得自己母親說的有錯。張莺對他還不錯,是因為張莺心有餘力,要是有一天,沒有餘力了,他會是第一個被抛棄的。
其實他不會因此憎恨她,就像是他從不會因小時他娘打罵他,而對他娘有所憎恨一樣。
他知道,小時候家裡窮,王氏也是沒有辦法,就算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在那種情況下對一個體弱多病的孩子體貼呵護,久病床前不僅無孝子也無父母無夫妻,隻是,他自然也不愛他們。
他不恨父母打他,不恨他們将他當成投資的貨品,他以為人隻有自己有價值才配活着,以為就算是父母兄弟,沒了價值也會被抛棄,可他不知道世上竟還有這樣的感情。
他懂得避免說惹人厭惡的話,可還是忍不住問:“爹以後會續弦嗎?”
“不會,爹心裡隻有娘,爹每天晚上都會抱着娘的牌位睡,有時候在娘墳前一坐就是一整夜,要是能一命一換一命,爹肯定會用自己的命換娘的命。”
“那要是遇到一個跟娘十分相似的人呢?”
張莺有點兒生氣了:“不可能,這世上沒有人可以替代娘,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就算是樣貌學問一樣,可品性脾氣不一樣。”
鄧瓊打住,牽住她的手:“娘子,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她别開臉:“是。”
“對不起,娘子,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我隻是不知道爹和娘的感情這麼深,以為他們和世俗裡的沒什麼區别。”
“才不一樣。”她氣沖沖往下走,又回頭一句,“不信你就等着看,爹今晚肯定不會回來,肯定會在墳前守着。”
鄧瓊一路追回屋裡,又牽住她的手:“娘子,那我晚上就晚點睡,看看是不是這樣。”
她看他一眼,忽然又沒那樣生氣了:“算了,你又不是我,你不能理解很正常的,就像我不能理解你娘為什麼老是針對我一樣。”
“娘子,你真好。”鄧瓊雙手抱住她,靠在她肩上,“娘不是針對娘子,是針對我,因為我沒有本事,沒能孝敬家裡,要家裡養着,還花了家裡那麼多錢。”
她抿抿唇:“好了,你别想了,你現在是我相公,我會對你好的。”
鄧瓊抿了抿唇,抱着她晃晃:“那娘子要是投資失敗了怎麼辦?”
“那就想别的辦法,但不管怎麼樣,我們是夫妻,我娘說了,夫妻兩個要團結互助,不要算計對抗,不然睡在一張床上的,半夜醒來不覺得害怕嗎?”她挺挺胸脯,“反正,我張莺拿得起放得下,喜歡的時候就認真在一起,不喜歡的時候就果斷分開,絕不做拖泥帶水拉拉扯扯的事!”
鄧瓊眯了眯眼,輕聲道:“娘子,你說的真好,娘子要一直喜歡我,好不好?”
“那當然了,隻要你不犯什麼大錯。”張莺推了推他,“我得去蒸饅頭了,明天就得去縣城裡賣了。”
他松了手,繼續跟在她身後:“好,我給娘子架火。”
“明天中午的飯我會提前做好,還是給你裝在大碗裡,你拎去村塾放着,等着中午吃飯的時候拿去讓廚子給你熱熱,免得你中午吃不上飯。”
鄧瓊心頭微怔,一時說不出來什麼,隻輕輕應了一聲:“嗯。”
張莺又道:“晚上的飯等我回來,要是賣得快,天不暗就能回來,到時我們直接去你家。喏這是家裡的鑰匙,要是你放學了還沒見我回來,就回家裡做課業吧。”
鄧瓊一愣,擡眸看她。
她正在弄蒸籠,催促一聲:“接着啊,我手上正在忙呢。”
“娘子,你不怕我偷家裡的錢嗎?”
“值錢的東西都鎖着呢,你拿的隻是屋門的鑰匙,再說,就算你偷了,能跑到哪兒去?還不是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