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許進把頭轉回去之前，時苒在他高挺的鼻梁側方看到了一顆很小的痣。那時候時苒并不覺得有什麼，甚至根本沒注意到那是痣還是什麼，現在回想起來，她又一次意識到這麼多年了，自己從來都沒有好好地認識過身旁的這個少年。

那個在裴許進的朋友圈裡停留了一個小時的視頻時苒至今印象深刻。

因為視頻内容和他不太搭。

視頻裡已經成年的裴許進身穿黑色羽絨服，下半張臉埋在了棕色的圍巾裡，呼嘯的風将他手中仙女棒的星星點點吹得起舞，相應的，裴許進眼裡的光也跟着明明滅滅。

寒冷的冬夜，他站空無一人的街邊……玩仙女棒。

整個視頻隻有裴許進捏着的兩根仙女棒正在散發着細碎閃亮的光，可視頻外的人還是忍不住将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在他那張冷峻的臉上。

在沒注意看備注的時候，時苒還以為是别人，好奇地停下目光又看了一遍，才意識到那個在黑夜中五官稍顯淩厲的人竟然是裴許進。

時苒尤記得看到視頻時她震驚的心情。

那個高中時毒舌的裴許進居然會玩仙女棒？！重點是他還錄下了一段視頻！

評論區下方更是熱鬧非凡，把沉默了許久的五班同學調動了起來，紛紛稱贊他的帥氣不減當年。

看着共同好友的評論，時苒陷入了一陣沉默。

她那時候想，高中的時候裴許進也這麼帥嗎？為什麼她一直沒覺得呢？

而視頻的配文更是意味深長但又難以捉摸：“煙花很美也很亮。”

時苒皺了下眉，這話怎麼這麼熟悉呢……

【李夢楹：高銘澤你這話怎麼這麼熟悉呢？昨天你也說這是最完美的計劃……】

手機傳來一陣震動的感覺，時苒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看了一眼群裡的聊天記錄。

她也就發呆了幾分鐘吧，群裡又刷了99+的消息。

這次是高銘澤說他覺得可以帶假裝有人給裴許進寫情書約他到一個沒人的地方表白，然後他們捧着蛋糕和禮物出現，讓他感受什麼叫喜極而泣。

時苒一時間不知道高銘澤是認真的，還是故意在搞抽象。

【時苒：仙女棒怎麼樣？我覺得他可能會喜歡。】

【嶽松：苒姐，你确定不是你想玩？嘿嘿其實我也想玩！這樣的話……我有一個主意，你們看看怎麼樣？】

***

裴許進生日當天是一個周五，不用上晚自習，六點就可以放學。

那天他是值日生，時苒提前一周重新安排了一下值日表，特意把他安排在今天。

晚上放學的時候高銘澤說家裡有事要先走。

裴許進淡淡應了一聲，拿起拖把微微彎腰認真拖地。

門外時苒透過門縫觀察他，小聲對身邊的陳晚甯說：“他就沒覺得哪裡奇怪嗎？”

陳晚甯抿着嘴搖了搖頭，“我們這樣真的好嗎？感覺他可能會很失落。”

時苒狐疑地眯起眼睛，又觀察了一會兒，說：“反正我是沒在他臉上看到一絲一毫失落的表情……怎麼感覺他……反而更爽了呢？”

一旁的陳晚甯不知道她根據什麼得出的結論，但……

裴許進撐着拖把的手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另一隻手起勢格擋，看着就跟他正站在擂台上和人切磋劍術似的。

陳晚甯點了點頭：“我覺得你說得對。”

時苒不滿地“啧”了一聲，正常人在生日當天沒有得到朋友的祝福一定會難過吧，這人怎麼還……自娛自樂上了？

“走吧，我們去找他們集合。”

時苒颠了颠自己的書包，比平日裡沉太多了！

十二月底的甯遠，六點多天就徹底黑了下來，但學校外的路燈很是明亮，時苒和陳晚甯走在路燈下，影子短短一截随着風顫動。

走到拐角，時苒看到不遠處鬼鬼祟祟的幾顆腦袋，她朝陳晚甯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别說話，然後悄悄走到最膽小的班長的身後，輕輕拍了一下，吧他當場吓得放聲尖叫了起來。

“我靠，苒姐你吓死我了！”徐子骁拍了拍胸口，眼中的驚恐不似作假。

就在她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李夢楹忽然“噓”了一聲，壓低了嗓音：“我看到裴許進了！”

時苒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頭，果然在校門口捕捉到了裴許進的身影。

他形影單隻，融進黑夜竟也不顯突兀，仿佛他本該如此。

裴許進雙手插兜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路。

不是那個時苒熟悉的、惡劣的，偶爾還吊兒郎當不着調的裴許進。

而是那個最真實的裴許進。

五官冷淡，氣質尖銳，在寒風中大步流星，一步比一步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