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禮的過程比江婳想象的還要難捱。
窗外的天色黑沉沉的,沒有半分轉明的迹象。
江婳疼得渾身發抖,垂下來的幾縷發被冷汗浸濕,濕答答貼在額前。
她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塊木頭,而上方的男人就像是一隻啄木鳥,一下一下力道極重,突突突地啄個不停。
聞熙眸色微動,滾燙的呼吸拂落在她臉側。
江婳疼得閃出了淚花,趁着他喘息的空當,擦了擦通紅的眼角。
他再這麼用力,她這塊可憐的木頭就要被他啄成兩半了。
她眸中水霧氤氲,玉手可憐兮兮地蜷在胸前,試着推開上方的男人,“陛下,能不能讓,讓臣妾休息一下……我,臣妾太難受了……”
聞熙毫不猶豫地拒絕:“再忍忍,一會兒就好受了。”
……
秦淮月說,這事兒一開始會有些難受,但漸入佳境後,就會感到舒服了。
可江婳被折騰了一夜,都沒感受到一絲舒服。
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死過去了一回。
每一次,眼看她要阖上眼皮,上方的那隻啄木鳥就會無情地啄醒她,再次将她拉入這場無休止的酷刑。
直至天光擦亮,江婳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聞熙已經不在榻邊,想必是去上朝了。
按理,這個時辰,她應該去金華殿給賀太後請安。
經曆了一整夜的酷刑,江婳渾身上下都酸疼着,仿佛被肢解了一遍,又重新裝了回去。
她模模糊糊地回憶,昨晚皇帝來了一回不夠,非要拉着她再來第二回,她拗他不過,心裡又是委屈,又是生氣,忍不住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江婳咬着唇,勉強支起身子,喚道:“阿月,阿月……”
“哎。”
秦淮月聲音脆生生的,她穿了件銀線繡菡萏的藕荷色襦裙,外罩一件素色的對襟。整個人像是一朵含露的芙蕖,臉上粉嫩嫩的,露出康健的顔色。
不像她,沒精打采,渾身透着一股股恹恹的死氣。
江婳鼻子酸了,忍不住紅了眼眶:“阿月,我好難受,渾身都痛,我感覺快要死了。”
秦淮月啐了一聲:“什麼死不死的,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身上不舒服,我想沐浴。”江婳啞着嗓子。
秦淮月點頭,“奴婢讓人給殿下備水。”
江婳扯住她的袖子:“你,你别讓其他人進來……”
秦淮月面露不解。
江婳一咬牙,指着自己的腰,帶了一絲哭腔道:“阿月,我、我叫他給欺負了,我不想叫人看見……”
秦淮月掀開她的衣裳,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小公主白如暖玉的肌膚上滿是傷痕,細腰被掐出五個深深的指印,渾身挑不出一塊兒好皮肉來。
秦淮月不禁皺起眉來。
這皇帝也太不會憐惜人了。江婳還是頭一回呢,他怎麼能這般磋磨她?
秦淮月的心一陣抽痛。
她放柔了聲音,小心翼翼地扶着江婳坐起, “奴婢服侍殿下清洗吧。”
江婳“嗯”了一聲,扶着秦淮月的胳膊,慢吞吞地往床外挪去。
落地的一瞬間,江婳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她腿間疼得厲害,小腿肚不住地打戰,隻能緊緊抓住秦淮月的胳膊,才能勉強站穩。
才走幾步路,江婳便疼出了淚花,一張小臉慘白,說什麼也不肯再動。
秦淮月隻能叫幾個宮人送了洗漱的巾帕、皂角進來,又搬來一展屏風,拿了盆,兌了溫水,親自服侍江婳清洗。
在鳳儀宮中歇了一日,到了傍晚,江婳竟發起燒來。她燒得迷迷糊糊,一會兒喊熱,一會兒喊冷,将自己蜷縮成一團,躺在被子裡瑟瑟發抖。
秦淮月請了太醫過來,太醫把了脈後,說是水土不服,加上昨晚受了涼,導緻氣血不通,開了幾副藥,叮囑江婳按時服用,便回去了。
按規矩,帝後大婚,皇帝至少要宿在鳳儀宮三日。江婳這一病,起碼好幾天不能侍寝。秦淮月擔心皇帝不知道江婳的病情,晚上還來找她胡鬧,便派人去皇帝那兒通傳。
聞熙聽了,隻叮囑了幾句,讓江婳好生将養,别的便再沒有了。
皇帝尚未及冠,因此還沒有下旨采選秀女,除了江婳以外,後宮中還有幾個曉事的宮人,以及劉美人、顧美人兩位嫔妃。
聞熙當夜便宿在了顧美人的錦繡宮。
戊時過後,江婳的燒退下去一些,但仍然沒什麼精神。
她阖着眸,恹恹地躺在床上,泛白的唇微微抿着,一言不發。
秦淮月坐在她的榻邊,拿了帕子,放在銅盆裡打濕,又取出來擰幹,輕柔地給江婳揩着身子。
“殿下,好受一些了嗎?”她輕聲問。
江婳苦笑着搖頭,道:“我算是看出來了,陛下,是個冷心冷肺的……隻管自己快活,全然不管我難不難受。”
秦淮月揪緊了帕子,擰着眉道:“殿下,仔細隔牆有耳。”
江婳的眼淚啪嗒一聲掉下來,“阿月,我不想呆在這兒了,我想回金陵。我去給皇兄寫信,讓他接我們回去吧。”
“殿下……”
江婳蒼白地笑笑:“你别當真,我,我其實就是随便說說。我知道,我嫁到上京,是為了兩國交好。北雍不會讓我們走的,皇兄也不會答應……”
她說着說着,便岔了聲兒,嘴角抽搐幾下,忍不住小聲哭了起來。
秦淮月垂下眉眼,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才好。
這還隻是第一天,江婳就被折騰成這樣。往後,她不僅要侍奉皇帝,還要掌管鳳印,統轄六宮,一大堆焦頭爛額的事兒等着她去管。
小公主性子又軟和,是個沒脾氣的主兒,連底下的宮人都壓不住,更别說那些深受皇帝寵愛的妃嫔了。
秦淮月心緒幾番沉浮,忍不住為江婳的前途感到深深的擔憂。
她給江婳擦了擦眼淚,起身道:“奴婢去膳房看看,殿下的藥好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