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晏澄洲都把秦淮月抓得緊緊的,任她怎麼推脫都不肯放開她。
秦淮月欲哭無淚,出府就出府,為什麼要帶上她啊?
三人繞到綠玉小築的後院,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直接翻牆出了府。
待落了地,小六揉了揉空癟的肚子:“公子,我好餓啊!”
晏澄洲說:“咱們走水道,坐船去秦淮河,城南有間慶豐樓,他們家的蟹殼燒餅和素三絲可是金陵一絕。”
晏澄洲帶着二人從碼頭上了船。擺渡的老翁撐着一支竹篙,駕着船悠悠往城南駛去。
河面彎曲萦纡,綠水逶迤鋪開,兩岸生長着一叢叢蘆花,如煙似雪;水鳥栖息其間,不時發出一兩聲悠長的啼鳴。
船行至中途,天上便下起了廉纖細雨,萬千銀絲落入水中,濺起一圈一圈的漣漪。聲音淅淅瀝瀝的,聽得秦淮月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嘈雜的聲音驚醒,船靠岸了。
秦淮河畔是金陵最為繁華之處。粉牆黛瓦的妝樓、酒肆臨水而建,屋檐下都懸着精緻的紅紗燈籠。河面被載着各色竹簍竹筐的小船擠得滿滿當當,叫賣聲、談笑聲此起彼伏;兩岸也擠滿了觀看踏索、吞劍、傀儡戲的行人,熱鬧極了。
三人下了船,晏澄洲牽着秦淮月,輕車熟路地鑽進一條巷子,七彎八拐,竟又拐回了岸邊。
不似剛才下船處的沸反盈天,這一帶要僻靜的多。巷子出口處是一座拱橋,過了橋,對岸便是慶豐酒樓。
晏澄洲是這裡的常客,店前的夥計顯然認識他,上前唱了個喏:“公子,您來得不巧,今天樓裡的位子都滿了,不過,外間的水榭還有座,風景也雅緻,您看可要小的給您安排安排?”
晏澄洲轉頭問秦淮月:“可要換個地方?”
秦淮月擺擺手,“不必了,就這兒吧。”坐了這麼久的船,她肚子也餓了。
晏澄洲對那夥計道:“還不趕快帶路!”
夥計連忙應是,帶着三人進了店。
慶豐樓的水榭臨河而建,四周懸挂着精緻的水晶簾,鋪着秋香色忍冬紋毛氈地毯,靠水的欄楯邊,擺放着各式各樣點綴青苔的小盆景,裝飾得極其雅緻。
三人在水榭的小案前坐定,小二麻利地上菜上酒。晏澄洲興緻勃勃地給小六和秦淮月介紹菜品:“這是蟹粉獅子頭,這是松鼠桂魚,那碗五顔六色的,是五色糕……”
小六早就餓了,還沒等他講完,就開始動筷子。
晏澄洲懶得跟他計較,隻專心給秦淮月夾菜,沒一會兒,秦淮月面前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秦淮月蹙起秀氣的眉,道:“公子,你别隻顧着給我夾,自己也用點。”
晏澄洲彎了彎唇,朗聲道:“沒事兒!你家公子不餓。”
又轉身吩咐店小二,“去把你們這兒最好的酒給本公子拿兩壺來!”
少頃,酒便送來了,一齊來的還有個穿藕荷色紗裙,抱着琵琶的姑娘。
琵琶姑娘含羞帶怯,朝晏澄洲欠了欠身子,聲音軟糯:“公子想聽什麼曲子?”
晏澄洲瞪了店小二一眼:“我可沒說要聽曲。”
當着秦淮月的面聽小曲,他腦袋不想要了?
店小二笑眯眯地道:“公子,這位是姑蘇來的樂娘,最擅姑蘇小調,可要請她為公子彈上幾曲?”
晏澄洲本想開口趕人,秦淮月卻道:“就讓這位姑娘彈吧。”
琵琶姑娘向秦淮月投來感激的一眼,在一旁的蒲團上坐下。
晏澄洲收回視線,又繼續飲酒。
水榭外的河岸邊,開着大片大片的荷花,剛下過一場雨,荷葉間積了不少水,晶瑩的水珠沿着荷葉滴落,将水面敲出一道道漣漪,驚得水中遊憩的錦鯉四散逃開。
秦淮月最喜歡荷花,一邊吃着碗裡的飯食,一邊扭頭欣賞水邊的朱荷。
琵琶姑娘吳侬軟語地唱着,軟糯的嗓音讓人心神蕩漾。晏澄洲一杯接一杯地喝,本就有些醉醺醺的,又聽着這情意纏綿的曲子,竟有些飄飄欲仙。
晏澄洲一向酒品不好,秦淮月擔心他喝多了發酒瘋,伸手想去奪晏澄洲的酒杯,“阿郎,你别喝了。”
晏澄洲臉色酡紅,笑嘻嘻地揮開她的手,指着岸邊搖搖擺擺的荷花,“月兒,你看,那花好不好看?”
他自顧自地站了起來,腳步虛浮,“我、我去給你摘一朵上來……”
說罷,便踉跄着向臨河的欄楯撲去。
秦淮月急了,想上去拉他:“晏筠!你給我——”
“回來”二字還卡在喉嚨裡,晏澄洲就被水榭的欄杆絆了一下,身子晃了幾晃,撲通一聲,整個人栽進了水裡!
身後傳來琵琶姑娘的一聲尖叫。秦淮月心中咯噔了一下,想也沒想,毫不猶豫地跟着他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