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汴州?”
街上人聲喧嚣,小孩在長街上玩鬧,姜扶楹偏身躲過差點撞上她的小女孩,小女孩長得精雕玉琢的,手裡還提着一個橘子燈,知道差點撞上人,停下腳步乖巧地道歉:“對不起姐姐。”
“沒關系。”姜扶楹的目光落到她手裡的橘子燈,問道,“你的橘子燈很好看,在哪買的?”
“不是買的,我阿姐做的。”小女孩說完就轉身就跑去追上自己的夥伴。
姜扶楹直起身,這才發現一眼望去路兩旁的小販攤子竟都擺着造型别緻,精巧玲珑的花燈。
陸續替她解惑:“再過倆日就是花燈節,汴州的風俗。”
“去汴州。”
次日一大早,顧渡起的更早,姜扶楹一開門就見他站在屋外。
顧渡腿恢複的不錯,面色卻不好,他受的内傷,姜扶楹起初開的藥方還有些用,但不知為什麼,後來哪怕逐漸加大劑量,控制的效果卻越來越差,反而有逐漸加重的趨勢,照這樣的情況惡化下去,姜扶楹也不确定能不能保住他的性命。
“走吧。”姜扶楹斂下沉重的心緒,道。
但無論是江上,還是斷崖,都是顧渡救了她,既然答應了要給他治傷,無論如何,她都會履行自己的承諾。
馬車停在客棧門外,顧渡一進去就看見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給你們買了包子,東城王記的,特别好吃,嘗嘗?”陸續翹着二郎腿,看見他們頓時綻開笑容,熱情地把包子遞到他們手上。
姜扶楹接過包子,遞了另外一袋給顧渡,顧渡沒接。
見他看着陸續,姜扶楹這才想起來解釋道:“他剛好去汴州看他弟弟,和我們同路。”
顧渡沒接,姜扶楹疑惑道:“你也不吃包子?”
顧渡移開目光,一張毫無瑕疵的臉上能明顯看出來虛弱,他唇色泛白,眼睛卻漆黑,看不出在想什麼。
“快點吃!别挑!”姜扶楹本就因為對他的傷一籌莫展有些心煩,語氣肅然,“别還沒等到我給你的傷治好,你先給自己餓死了。”
陸續的眼珠子在倆人身上轉了半晌,最後拿草帽一蓋臉,舒服地開始補覺。
去汴州的路上,姜扶楹又從包袱裡掏出本書來,這次卻不是醫書,書上明晃晃寫着四個大字:“奇聞怪談”,顧渡看她看着入迷,大半日竟快把磚頭一樣的書看的隻剩薄薄幾頁,終于忍不住道:“看得什麼?”
姜扶楹看書看得頭暈眼花,聽到他的聲音好不容易才從密密麻麻的書裡擡起頭來,登時眼花缭亂,半晌才聚焦在顧渡那雙黑漆漆的瞳孔裡。
顧渡看着年紀不大,又一副好模樣,偏偏整日冷着臉,周身的氣息都冷冽,姜扶楹歎了口氣,把書翻過來,指着上面的四個大字,問:“看不懂字?”
顧渡搖頭。
姜扶楹蹙起眉頭,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沒讀過書?”
顧渡對她異色的眼神置若罔聞,淡定地搖頭。
“那我教你啊。”姜扶楹挑挑眉,指着上面的字,一本正經道,“這叫桃聞轶事。”
“桃,聞,轶,事?”顧渡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對啊,記得上次我和你說過的山妖精怪嗎?”
姜扶楹把書合起來抱在懷裡,興趣盎然地講解:“這裡面就是說這些的,比如說啊,我剛剛看到,傳說有一位容貌傾城的花妖,未得靈智之前生長在一位書生的窗台前,書生天資聰慧,又勤奮好學,日日讀書,夜夜點燈,終于在他将要進京赴考的前一日,花妖開了靈智。”
“這夜,她入了這書生的夢,與書生交換心意,定了終身,花妖承諾書生必定會金榜題名,書生也承諾衣錦還鄉之時定會回鄉迎娶花妖,果不其然,不過倆月,書生中了狀元的消息就傳回來了,可是花妖左等右等卻沒等到人,于是花妖進了京,這才發現書生在京中早已平步青雲,平日生活更是奢靡無度,府上姬妾成群,絲毫不記得當初的承諾。”
“你猜猜後面發生了什麼?”
顧渡搖頭。
“花妖找到書生對峙,原來這書生啊,胸無點墨,每日都在反反複複念那幾句論語,就連鄉試會試都是買通了人才得的貢士身份,進京赴考那晚他做的便是高中的美夢,不曾想美夢成真,一時風頭無兩,誰還會記得夢中那倆句戲言?”
“可是花妖是盡了畢生修為才助書生高中,得此結果必定不能善了,于是第二日,書生便被開膛破肚地挂在城門口,供人瞻仰。”
陸續越聽越不對勁,他掀開草帽一角瞧了幾眼姜扶楹手裡的書,忍不住道:“你從哪看得這些怪談?”
“你别聽她瞎說啊。”陸續一把翻身坐起來,認真道:“明明是書生每日讀書,書中道理感化花妖生了靈智,二人日日相伴,情投意合,書生進京趕考,高中之後,毅然回鄉同花妖成親,最後成了一對神仙眷侶,人人稱頌。”
姜扶楹唇邊綻開一個笑容:“你怎麼知道是我的版本對,還是你的版本對?”
“我當然知道了!”陸續理所當然道,“這是汴州人人從小聽到大的故事!花燈節就是由這個故事演變而來的習俗!”
次日清晨,三人終于到了汴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