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晟被看的後頸一涼,卻硬是梗着脖子與他對視。這場無聲的較量持續了三秒,最終以楊晟掐滅雪茄告終。
煙灰簌簌落在水晶缸裡,所有玩世不恭都從臉上褪去,隻剩下了認真::葉觀瀾,你不是問我敢不敢信你嗎?”
他“啪”地打開公文包,文件袋落在實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修長的手指按住文件夾,慢慢推到葉觀瀾面前:“啟榮北京,50%股權。”
葉觀瀾的目光在燙金字體上停留了0.5秒,随即移開。他端起茶杯的動作依然優雅,但楊晟敏銳地注意到他食指微微收緊的弧度。
“你确定?”葉觀瀾的聲音像淬了冰。
“百分百。”
“條件?”葉觀瀾的聲音比茶湯還淡。
“王晅手裡那塊地。”楊晟直視他的眼睛,“你幫我拿下,股份就是你的。”
雨聲不知何時變小了。茶香與雪茄的氣息在空氣中厮殺,像兩匹暗中較勁的狼。葉觀瀾的指尖在桌面敲擊,每一聲都精準得像秒針走動。
楊晟的喉結輕輕滾動。這場豪賭他押上了全部籌碼,但面對葉觀瀾,他連呼吸都不敢太重。這個男人的心思比故宮的迷宮還難猜,可他别無選擇——京城這潭深水,要麼跟着蛟龍遊,要麼被蝦米啃得骨頭都不剩。
“我要51%。”葉觀瀾突然開口,聲音像冰刀劃過玻璃。
楊晟瞳孔驟縮。這1%的差距,是天塹。
“為什麼?”他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
葉觀瀾終于擡眼看他,目光能剖開人心:“因為我不做合夥人,”他緩緩吐出最後兩個字,“隻做掌舵人。”
“葉少這是要我做傀儡?”他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
葉觀瀾的眸光深不見底:“楊少不是說...信任我麼?”
窗外的霓虹在雨水中暈染開來,将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兩柄出鞘的劍。
楊晟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起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正站在懸崖邊上——而葉觀瀾,是唯一的繩索。
“這意味着,”葉觀瀾的聲音像冰刀劃過玻璃,每個字都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無論股權如何分配,最終決策權必須在我手裡。”他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叩,“51%不是數字遊戲,是生殺大權。”
楊晟的後背陷進真皮座椅裡,指節無意識地在扶手上敲出淩亂的節奏。他眯起眼睛,嘴角挂着玩味的笑:“葉少這是...答應了?”
恰在此時,包廂門被輕輕推開。
服務生端着鎏金托盤魚貫而入,水晶餐具碰撞出清脆的聲響。楊晟掐滅煙蒂,伸手去端茶時突然怔住——白切雞泛着珍珠般的光澤,蜜汁叉燒紅得誘人,煲仔飯還在滋滋作響。
這些熟悉的香氣像一記悶拳,猝不及防擊中他的胃。
“菜都涼了,葉少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楊晟聲音裡帶着刻意的漫不經心,目光卻黏在那碗冒着熱氣的西洋菜炖陳腎湯上移不開。
葉觀瀾拿起描金湯勺,湯汁劃出一道琥珀色的弧線。他将湯碗推到楊晟面前,瓷器相碰發出"叮"的一聲輕響。這個動作太過自然,仿佛他們早已這樣對坐飲湯多年。
就在葉觀瀾收回手的瞬間,楊晟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不給個準話,”楊晟的拇指正好按在葉觀瀾的脈搏處,能清晰地感受到血管的跳動,“這頓飯我怕是食不知味啊。”他笑得像個無賴,可眼底的執拗暴露無遺。
兩人隔着一桌佳肴對峙。葉觀瀾的腕骨在他掌心裡微微發燙,楊晟甚至能聞到他袖口淡淡的沉香氣。煙霧在他們之間織成朦胧的紗帳,卻遮不住彼此眼中跳動的火光。
“好。”
這個單音字節像顆子彈,把楊晟釘在了原地。他瞳孔微微放大,随即綻開一個得逞的笑容,松開手時故意用指尖劃過葉觀瀾的手心。看着葉觀瀾腕上漸漸浮現的淡紅指痕,忽然覺得口幹舌燥。
“抱歉啊,”他故意用指腹蹭過那片泛紅的皮膚,語氣輕佻得像在調情,“我這個人一激動就控制不住力道。”
葉觀瀾垂眸看着腕上泛起的紅痕,用紙巾擦拭的動作像是在給某種危險動物消毒。他擡眼時,正好撞見楊晟扯松領帶的模樣——那個藏在衣領下的紋身若隐若現,像吐着信子向他示威。
當他再擡眼時,眼底的波瀾已經平息如鏡:“楊少的道歉,”他慢條斯理地舀起一勺湯,“比中環的地價還虛。”
他太了解這種纨绔子弟的把戲——像隻張牙舞爪的貓,看似嚣張,實則連爪子都不敢真伸出來。
楊晟突然大笑,鎖骨處的紋身在衣領間若隐若現。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茶水順着下巴滑過喉結:“那葉少要不要驗驗貨?我這個人雖然渾,但做生意從來童叟無欺。”
葉觀瀾看着他把玩打火機的樣子,忽然想起華爾街那些穿西裝的白鲨。他不動聲色地夾起一塊燒鵝,金紅的脆皮在筷尖微微顫動。
“吃飯。”
茶湯入喉的那一刻,他瞥見楊晟正對着那碗煲仔飯發呆。蒸騰的熱氣裡,年輕人淩厲的輪廓突然變得柔軟。
葉觀瀾不動聲色地轉開視線,心想這大概就是香港仔最接近示弱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