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起上半身,兩隻渾圓的毛茸耳朵輕輕朝後撇。
緊接着,簡漓猛地朝面前的積雪一頭紮進去,松軟的雪層被鑽開,底下掩蓋的棕黃色泥洞顯現出來。他靈活地鑽了進去,順着通道往裡面爬,那股陌生的氣味越來越重。
一團灰色的毛擠在前方,簡漓大叫着往前沖,試圖吓跑對方,果然,那東西一跳一跳地朝着一條路跑開了,兩隻長耳也跟着晃動——那是一隻兔子。
簡漓看了看洞穴裡的一小摞幹草,遺憾地甩了甩尾巴。
唉,怎麼會是一隻兔子……等等,兔子?
他受驚一般急速竄出去,追着那隻灰毛兔子離開的方向狂奔。
那是兔子啊,兔子,可以吃的兔子!
等簡漓從洞口一躍而出時,正好看見那團灰毛被鷹爪抓起,老鷹帶着兔子遠走高飛了。
“死鳥!!”
他直起上身罵道。
忙活了一會兒,居然是給老鷹送菜,也不知道那家夥怎麼這麼有毅力,跟着他跋涉了大半天,直到現在才出手。或許他還應該感謝那隻灰毛兔子,要不是它,簡漓就成了老鷹的爪下冤魂了。
聽起來并不比餓死強多少。
鷹唳聲突然在頭頂響起。
一霎時,簡漓脊背上的絨毛全都炸了。
這是什麼情況,原來不止一隻老鷹嗎!
他反應迅速地朝着一邊撲去,疾風割開身側的空氣,那鋒利的鷹爪距離他不足一米!
周圍沒有可以鑽的樹洞,簡漓打算原路返回,去兔子洞裡躲一陣。他一着急,四條腿就各跑各的,下半身追着上半身,整隻鼬幾乎要翻過去。
老鷹在低空盤旋,先他一步飛到了兔子洞附近,在那一邊攔截。
簡漓再次調轉方向,這回他選擇朝着樹林深處跑,密集交錯的枝葉可以很好地限制猛禽飛行,而他在那裡也更方便找到藏身之處。
振翅的聲音近了,很近了,他顧不得回頭,鉚足勁兒向深處跑……
心跳密集如擂鼓,簡漓即使聽見振翅聲遠了也沒停留,一口氣跑了很遠。
他太害怕了。
如果被老鷹抓住,誰知道鷹爪會不會先将他撕裂成兩半,又或者,那隻老鷹喜歡将獵物從高空抛下,摔得血肉均勻再享用。
比起被吃掉,簡漓還是甯願餓死。
忽然,他聞到前方有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簡漓本能地感到畏懼,四條短小的爪子已經先一步行動了,馱着他往反方向走。可是剛溜出幾步遠,簡漓又聽見了一道隐隐約約的人聲。
“真是……我……這麼久……”
是人類的聲音。
在剛聽見這聲音的時候,簡漓甚至恍惚了一瞬。原來這不是個動物世界,冰天雪地的,居然有人類在荒原上活動。難道是拍大自然記錄片的?
現在是春季,拍一點“又到了動物□□的季節”之類的劇情比較合适。
謹慎起見,簡漓爬上了樹叢,朝那個聲音前進。
越靠近,血腥味兒反而被另一種奇怪的香氣所覆蓋。
聞起來有點像粉塵和泥土,但氣味進入鼻腔之後,他又後知後覺地品出一點深邃的甜香來。
草地上的積雪尚未消融,哪裡來的花香?
天色徹底黑下來,一輪彎月挂在樹梢上,月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下,他看見一隻通體銀白的狼伏在一頭鹿子身上,利爪按住鹿子的屍體,一咬一撕,帶血的喉管就被抽了出來。
簡漓一個趔趄。
白狼邊啃邊說:“老東西,肉太柴了。”
簡漓“啪叽”一聲栽倒在地。
這是什麼情況?
為什麼一頭狼會說人話……還一邊吃一邊罵人家肉柴,這也太詭異了!
他搖頭晃腦地支撐起身體,打算一探究竟,卻發現那頭白狼已經看了過來,幽沉的目光銳利地紮在他身上。
一滴鮮血順着它的嘴部滴落。
毛骨悚然。這一瞬間,簡漓隻有這一種感受。
他此刻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這個成語叫“毛骨悚然”,因為他渾身的毛都炸了,寒意順着尾巴尖一寸一寸凝結,攀上脊骨。簡漓匆忙扭過身子,預備逃跑。
陰影在身後不斷放大,還沒等簡漓邁出前爪,他的後頸已經被咬住,整隻白鼬被叼起。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中發生和結束,勝負已分。
他恐懼得忘記了大叫,呆呆地懸着,像一隻小玩偶。
鼬入狼口,關鍵是他這小身闆,連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
簡漓看不見身後白狼的眼神,他隻知道自己懸了足足幾十秒,忽然被放下去,如蒙大赦立即開溜。然而一隻狼爪壓在他尾巴上,踩得他尾巴生疼,他拼盡全力也掙脫不開。
正當他含淚準備學壁虎斷尾時,白狼将他翻了個底朝天,脆弱的腹部徹底暴露在白狼面前。令人生畏的狼嘴湊上來,在他的腹部嗅聞,柔順的白毛被翻得亂糟糟的。
他大氣也不敢出,生怕白狼突然張開嘴,像撕扯鹿子喉管那樣撕扯他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