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杜清宛的腦海一片空白,她一直以為鐘沐寒瞞着她的父母所以她才從來沒提及要去見她的父母,可現在······情況比自己想的要更糟。
“呵,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鐘沐寒的嘲諷被她的母親看作被戳穿後的心虛,杜清宛見她挺直了後背,“你不是嗎?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像霖霖一樣有一個光明正大的婚禮,你肯定是嫉妒她!嫉妒她能得到我和你父親的祝福!所以你就想盡辦法不讓我們出席婚禮!”
杜清宛已經聽不下去了,走出來站到鐘沐寒面前,“阿姨,您今天是不是沒有刷牙啊?怎麼說話那麼臭!”
曾明華盯着杜清宛幾秒鐘之後才想起了這就是鐘沐寒那個所謂的對象,驚訝之餘帶了些不屑,“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啊!”
“要是不想你以後的生活費被斷,現在、立刻給我滾!”
杜清宛驚訝,轉頭看向鐘沐寒,原來她會對着面前的人說那麼嚴重的話,而曾明華想要打腫臉充胖子地再說幾句話時卻被鐘沐寒眼睛裡的寒意吓到了,“······真沒教,我要直接去找霖霖!”
杜清宛對于鐘沐寒母親這前後不一的态度感到無語,想再開口罵上幾句,卻又想起她是鐘沐寒的母親隻能閉嘴。
人走遠了之後鐘沐寒面色變得蒼白,杜清宛以為她是被自己母親傷到了,“那個,你不用”
“什麼時候來的?”
杜清宛被鐘沐寒沒有情緒的話吓到,下意識說出了實話,“就······跟着你出來的。”
“你為什麼要出來?為什麼要在後面偷聽?”
杜清宛本想道歉,但看着鐘沐寒蒼白的臉上又血紅的雙眼一時間竟然失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抱歉。”
“看我的笑話是不是很有意思?”
“不是,我沒”杜清宛覺得鐘沐寒這冤枉人的話實在太沒道理,委屈地立刻就要開口解釋。
可鐘沐寒壓根不想聽杜清宛的解釋,隻自顧自地開口,“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很可憐?你是不是又要拿出你心裡可憐人的那一套?!”
“鐘沐寒”
“對,我就是很蠢!我就是那麼可憐!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你可以盡管放心地嘲笑我!可憐我!随便你。”
杜清宛看着身體在顫抖的鐘沐寒頓時顧不上什麼委屈不委屈,隻想小心地上前去安撫她,“鐘沐寒?你”
“你退後!”鐘沐寒吼完之後把臉埋在手掌裡,而杜清宛隻敢呆呆地愣在原地,不敢後退更不敢往前。
不知道過了多久鐘沐寒終于把手放下,但臉色卻更加蒼白,“抱歉,是我失态了。”
“鐘沐寒”
“你别碰我!”鐘沐寒後退了兩步躲開了杜清宛的動作,“抱歉,我還有事要先離開。”
杜清宛想要挽留的手也被鐘沐寒下意識躲開,她也不敢再追上去,隻能給鐘沐霖打電話,“霖霖?”
“清宛姐,怎麼了?”
“你姐姐她突然情況不太好,你能出來看一下嗎?”
“什麼?”
杜清宛看了一眼瞬間被挂的電話着急地回望着鐘沐寒消失的方向,“姐!我姐怎麼了?”
杜清宛拉着她朝着鐘沐寒離開的方向跑,“我也不知道,你媽媽來說了幾句難聽的話她的狀态就變得很不好,怎麼了?”
鐘沐霖拉着杜清宛的手讓她停下,“姐,現在你不适合出現在我姐面前,我去吧。”
杜清宛愣了一秒,咬着嘴唇點頭,鐘沐霖離開後她才煩躁地揮手打了幾拳空氣,無力和煩躁一起占據了她的腦海。
鐘沐霖走到鐘沐寒的車前面,果然看到了趴在方向盤上的鐘沐寒,“咚咚!”
鐘沐寒聽到聲音微微側頭,看到是鐘沐霖才放心地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姐······”
“抱歉,我今天不該來。”
鐘沐霖聽到鐘沐寒的話強壓的眼淚一下忍不住,“姐,對不起。”
鐘沐寒看着哭泣的妹妹還是慢慢坐直身體抹掉她臉上的淚水,“你說什麼對不起?”
“是我不該任性地直接把爸媽從名單中删掉,不然媽也不會來罵你。”
鐘沐寒聽了後低頭沉默了一瞬,輕聲開口詢問,“······杜清宛和你說了?說了什麼?”
“她沒多說!她就說媽她說了一些挺難聽的話,其他的什麼也沒說。”
鐘沐寒身上的力氣突然全部流失,蒼白着臉靠在椅背上,手慢慢擡起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鐘沐霖看着又陷入沉默的鐘沐寒有些着急,“姐,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了?”
鐘沐寒苦笑着搖頭,“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
鐘沐霖看着鐘沐寒這個模樣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心疼,“······是因為清宛姐嗎?”
“霖霖,我是不是很壞?”
“什麼?”
“我明明看着杜清宛又出現在我生活裡卻依然不能狠心地把她推出去,又因為自己心底的事情每天吊着人家,我是不是就是個壞女人。”
“姐,你别這麼說。”鐘沐霖沒忍住又滴了滿臉的淚水,“你明明是擔心拖累清宛姐才不考慮和她複合的,怎麼能說是壞呢?”
鐘沐寒看着眼前,可眼神裡确實一片空洞,耳朵完全聽不到鐘沐霖的話,隻一味自顧自地開口,“可有些事情應該快刀斬亂麻,對,就該讓一切都結束。”
“姐!”鐘沐霖按住鐘沐寒的肩膀,強行把她朝向自己之後擡手輕輕抹去了她臉上的淚水,“姐,清宛姐不是别人,你們曾經在一起整整三年!而且、而且你們分開也是因為爸媽他們逼你不是你自願的!那現在為什麼不再試一次呢?”
聽到鐘沐霖的話鐘沐寒理智慢慢回籠,深深歎了一口氣之後搖頭,“你不明白,我和她不可能的。”
“為什麼?!”鐘沐霖現在确實不明白,她紅着眼眶半是心疼半是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開口問道,“為什麼啊?姐!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清宛姐還喜歡你!你心裡也明明有她,為什麼不願意給彼此一個機會呢?”
鐘沐寒慢慢轉回身體,看着前方慢慢歎了口氣,“霖霖,你還記得我們去杜清宛家裡的事情嗎?”
“什麼?”鐘沐霖沒想到鐘沐寒突然把話題轉向這裡,“你應該記得吧,那年你剛高考完,暑假我們一起去清宛家玩兒了幾天。”
鐘沐霖記得,那時候她對父母還沒有那麼排斥,因為清宛姐想帶姐姐出去玩她也跟了上去,想借此機會勸勸鐘沐寒,所以三個人一起到了杜清宛家。
可到了杜清宛家裡之後她才知道她們的家庭原來是那麼的畸形,她記得當天到杜清宛家裡時看到的叔叔阿姨的笑臉,那樣真誠、熱情,沒有無數次在自己父母臉上看到過的虛僞和嘲諷。
鐘沐寒更是記得,她記得自己見到杜清宛父母之前的忐忑和焦慮,更記得第一次見到人之後他們臉上熱情的笑容——
“鐘老師是吧,快請進!”
鐘沐寒當時下意識看了一眼杜清宛,“進去吧,我爸媽人很熱情的。”
事實也确實如杜清宛所說,她父母對人的熱情很純粹,讓她無所适從的同時心底還生出幾分眷戀,他們家庭的氛圍是輕松的、溫馨的,在那個雖然普通但又不普通的家裡她可以看到杜清宛開口打趣父母,看到杜清宛的父母把她當成一個完完全全的成年人來交流、尊重,她看到的是兩個完整的父母的靈魂,是自己夢想中的家庭。
一直到此時此刻的現在,鐘沐寒還能清晰地記起杜清宛家裡的裝飾、父母的笑臉、和杜清宛在家裡時那種輕松和自在。
“霖霖,杜清宛有健康的家庭。”而她父母不慈又已經離異。
“她有健康的身體。”而她從二十歲就有了抑郁傾向,至今難以走出來。
“她正在最美好的年華。”而她已經年近四十,步入中年。
鐘沐霖聽到了鐘沐寒每一句話的話外之音,她忍不住抱着鐘沐寒哽咽,“我覺得你什麼地方都好,她杜清宛才比不上呢。”
鐘沐寒好笑地拍了拍鐘沐霖的手,“其實我早就想好了,隻不過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貪戀而已。”
鐘沐霖知道已經沒有辦法勸鐘沐寒了,隻能緊緊地抱着她,“姐,我還在你身後呢,有什麼事情以後和我說好不好?”
“好,以後有事一定和你說。”
杜清宛在原地焦急地轉圈,她心裡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可又不敢跑過去找鐘沐寒,隻能控制不住地不停朝兩人走遠的方向眺望。
終于!看到了鐘沐霖慢慢走近,她迅速跑到鐘沐霖面前看到沒有鐘沐寒的身影後又不甘心地向後眺望,“霖霖,你姐呢?”
鐘沐霖看着臉上都是迫切的杜清宛堅定了自己心裡的想法,“我姐有事情回家了,她讓我回來繼續試婚紗。”
“那我回去找她!”
鐘沐霖拉住她,“那個,清宛姐,給我姐一點私人空間吧,她需要自己靜一靜。”
杜清宛聽了這話隻能收回了要邁出去的腳,“······好,那等我下次見她再說吧。”
“咱們進去繼續試衣服?”
杜清宛又仔細看了看鐘沐霖的神色不像有事情的樣子之後才順着動作往回走,“行,走吧。”
鐘沐霖帶着人回去之後李雪柔已經找好了衣服,“怎麼出去那麼久?鐘老師呢?”
“哦,我姐突然有點兒事就先回去了。”
“這樣啊,清宛?”
杜清宛笑着看向李雪柔,“怎麼了?”
“你發什麼呆呢?”
杜清宛搖頭,“沒,你這衣服很合适。”
“是吧,你和霖霖趕緊去挑挑自己的。”
“是啊清宛姐,咱們趕緊去挑吧,時間過去很久了。”
杜清宛跟着鐘沐霖随便挑了幾件衣服,在李雪柔和鐘沐霖的催促下定下了一件不好不壞的,“清宛,你這挑的也太不認真了。”
杜清宛心裡有事自然不會多耐心地挑衣服,“······我覺得挺好的,不合适的話我再換一件?”
李雪柔也看出了杜清宛心裡有事兒,“換什麼,你這件······也還不錯,反正距離我們訂婚典禮還有好一陣兒呢。”
杜清宛被她這麼一說也意識到自己今天有些不妥,“抱歉啊雪柔,我今天有點兒急事在心裡惦記着,哪天你有空了我再請你來幫我挑,可以嗎?”
“我還不知道你?”李雪柔笑着拍了杜清宛一下,兩人說話間鐘沐霖就回來了,“走吧二位姐姐,我送你們回去。”
“霖霖,這些衣服多少錢?我轉你。”
鐘沐霖吧兩個人的衣服都分别給她們,“不用,這些衣服都記在了我姐的帳上,連我也不知道多少錢。”
李雪柔下意識看了杜清宛一眼,“這樣不太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杜清宛接過鐘沐霖手裡的東西,“我一會兒回去和她說。”
李雪柔和鐘沐霖都驚訝地看着她,但杜清宛很着急,“還有事兒嗎?沒有的話我先走了。”
鐘沐霖看着臉色焦急的杜清宛隻能應聲,“那你回去的時候小心點兒。”
但在杜清宛轉頭走的時候鐘沐霖叫住了她,“清宛姐······你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一定要來找我。”
杜清宛聽到這話一時有些摸不到頭腦,但還是笑着點頭,“我會的,我先走了,拜拜。”
杜清宛出了店門就坐上了出租,心已經飛回了家可人還在路上,好不容易到了家底下之後更是飛奔到了樓上鐘沐寒家門口。
站在門口氣喘籲籲地盯着面前的大門時杜清宛突然對要不要敲門有些猶豫,但想起今天她不讓自己靠近的模樣又收了回來,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先給鐘沐寒發了個消息,“你在家嗎?”
鐘沐寒在Sophia的診所裡正在和她對峙,結果杜清宛的消息發了過來,“沒事,我現在很忙,一會兒回不了你。”
發完消息後把手機扔到了一邊,“為什麼不行?”
“鐘,你的情況都不适合适用TMS,何況是電休克法?”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鐘沐寒!你這不是要來治病!你這是來我這裡要找自虐!”
鐘沐寒回應着Sophia憤怒的注視,過了好久之後紅着眼看向面前的桌面,“······抱歉。”
Sophia歎了口氣,起身拉着椅子走到鐘沐寒面前坐下,“鐘,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鐘沐寒捂住雙眼,不知道是在逃避還是在壓抑,“我發現我擺脫不了我父母······我還是擺脫不了他們!”
“鐘,不要那麼武斷,我們一直都在努力不是嗎?可以跨過這個坎的。”
“跨不過去。”鐘沐寒搖了搖頭後把手放下,抹掉眼角的淚水,“今天我見過我媽,我發現我一看到她、聽到她的話我的情緒就無法控制,她就像拿着一個開關一樣,随時随地都能讓我覺得崩潰。”
“鐘!”Sophia拉住要鐘沐寒要錘腦袋的手,“鐘,我們慢慢來,現在已經比以前要好一些了不是嗎?其實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
Sophia看到鐘沐寒慢慢放下手後輕輕松了一口氣,繼續開口引導她,“所以我們再仔細想想,想想這幾天我們的治療方式,想想你最近遇到的人遇到的事情,看看有什麼可以讓你開心的嗎?”
鐘沐寒動作一愣,下意識逃避着Sophia的眼神,“沒,就是這幾天可能經常鍛煉。”
看着鐘沐寒還要再瞞着自己,Sophia心裡着急卻又不敢逼她,“······那你可以繼續堅持,慢慢來,總能更好的。”
鐘沐寒看向Sophia,眼神裡難得露出一絲無措,“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好了,是嗎?”
“不是的,鐘!”Sophia往前湊了湊,很堅定地開口,“鐘,你還記得你第一次來找我的樣子嗎?現在已經比之前好了很多。”
鐘沐寒沒有反駁,隻是低頭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幫我調整一下藥吧。”
“好,你臨走的時候我再給你開藥。”
另一邊的杜清宛看到手機裡的消息心裡的擔心不少反多,可能做的隻是靠在背後的牆上,等着崩潰的鐘沐寒回家。
但最後等到的卻是鐘沐寒的助理和一群搬家工人,杜清宛心底的不安更多,下意識擋在了鐘沐寒的門前,“你們是誰?”
李助理看到杜清宛一臉雖然驚訝但眼睛裡卻好似是早有預料,“杜小姐,你也是鐘總請來搬家的嗎?”
杜清宛瞪大眼睛,握着背後門把手的手力氣又多了幾分,“你來幹什麼的?”
李助理看着那麼激動的杜清宛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但身後又是一群搬家工人,隻能硬着頭皮開口,“搬家啊,杜小姐你不知道嗎?”
杜清宛依舊站在門前,“鐘沐寒讓你來搬的?”
“是。”
杜清宛臉色和聲音都冷了下來,“搬去哪兒?”
“鐘總不讓說。”
“呵。”杜清宛側頭冷笑,慢慢松開了手裡的門把手,“你們鐘總在公司?”
“不是,鐘總今天剛出差。”
杜清宛感覺自己現在的心被摔成了碎末,“······真出差假出差?”
“杜小姐您這話說的,當然是真出差。”
杜清宛自嘲地笑着點頭,“行······你們搬吧。”
李助理看着杜清宛慢慢走到對面,然後“砰!”地一聲巨響拽上了對面的門,“您好,我們還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