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幽都,萬古長夜。
相柳的元神在黑暗中驟然蘇醒,九道妖力如蛟龍破淵,瞬間沖破了最後一道禁锢。九頭妖蛇的虛影在虛空中盤旋而起,卻在觸及幽都穹頂的刹那被一道金色天規狠狠彈回——那是後土大神親手布下的"叔測曆法"禁制。
"日行至是,則淪於地中,萬象幽暗..."相柳的殘魂發出沙啞的笑聲,九雙妖瞳在黑暗中閃爍着幽光,"難怪當年共工大人撞倒不周山後,黃帝要将你鎮壓在此處。"
忽然,他所有的頭顱同時轉向東方。透過重重禁制,他清晰地感知到那道熟悉的靈力波動正以驚人的速度逼近。小夭的氣息比以往更加渾厚,卻帶着令他心驚的紊亂——那是即将臨盆的征兆。
"傻姑娘..."相柳的元神劇烈震顫,九首同時發出低語,"别過來..."
可幽都的陰風隻能送來更多氣息,卻傳不出去:塗山璟的狐族靈力,秋荻的法陣波動,還有...鬼方氏精銳特有的陰冷煞氣。相柳的妖瞳驟然收縮,他太清楚這意味着什麼——小夭不僅來了,還帶着足以驚動整個幽冥的力量。
在幽都最深處的黑暗中,相柳的元神第一次感到了興奮和恐懼。不是為了自己萬劫不複的結局,而是為了那個執意要闖進這絕地的傻姑娘。
暮色四合,殘陽如血。
小夭三人踏着最後一縷天光,終于抵達了幽都山腳下。
扶桑木娃娃在她懷中微微發燙,仿佛感應到了什麼。小夭下意識地撫上自己隆起的腹部,那裡傳來一陣輕微的胎動。她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溫柔,随即又被堅毅取代。
"再堅持一下..."她輕聲自語,不知是在對孩子說,還是對那個沉睡在幽都深處的人說。
塗山璟望着小夭被山風吹亂的發絲,忍不住再次勸道:"天色已晚,不如在山腳休整一夜?你的身子..."
"我沒事。"小夭打斷他,手指不自覺地摩挲着扶桑木娃娃,"已經等了這麼久,不差這最後幾步路。"
秋荻擡頭望向籠罩在暮霭中的幽都山,眉頭緊鎖。窮日如鈎,給這座鬼氣森森的山峰更添幾分詭異。山間飄蕩着若有若無的嗚咽聲,像是萬千亡魂在低聲啜泣。
"子時将至,陰氣最盛。"秋荻掐指推算,"此時入山,兇險倍增。"
小夭卻已經邁步向前,她的身影在漸濃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單薄,卻又異常堅定。扶桑木娃娃在她懷中泛起微光,照亮了前方崎岖的山路。
塗山璟與秋荻對視一眼,隻得快步跟上。三人的腳步聲驚起了栖息在枯樹上的夜鴉,撲棱棱的振翅聲在山谷中回蕩,更添幾分陰森。
越往深處走,空氣越發凝滞。小夭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但她眼中的光芒卻越來越亮——她能感覺到,那個熟悉的氣息,就在不遠處的黑暗中等她。
秋荻手持太極圖走在最前方,黑白二氣在圖中流轉不息,在幽暗的山道上開辟出一條若隐若現的小徑。他每走七步便停下,指尖凝聚靈力在虛空中勾勒出一道道陣紋,布下層層防護法陣。
"子時三刻,陰陽交替。"秋荻低聲提醒,"陣法最薄弱之時,隻有一刻鐘的時機。"
小夭卻仿佛聽不見任何聲音。她的耳中隻剩下一個熟悉的心音在輕輕回蕩:"傻姑娘,你來了..."這聲音穿過百年光陰,穿過生死界限,讓她瞬間淚如雨下。
擡頭望去,在幽都山最深處的一方石台上,九道玄鐵鎖鍊從四面八方延伸而來,将一道虛幻的身影牢牢禁锢在半空中。相柳的九頭蛇虛影時隐時現,每一次實體化時,都能看見他那襲白衣早已破敗不堪,幹涸的血迹在衣襟上凝結成暗紅色的淚痕。
"對不起..."小夭的聲音哽咽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我來晚了..."
相柳的九雙妖瞳同時睜開,在看清小夭模樣的瞬間劇烈收縮。他看見她隆起的腹部,看見她憔悴卻堅定的面容,看見她眼中滾落的淚水。九道鎖鍊嘩啦作響,他恨不得立刻掙脫這該死的禁锢,将她擁入懷中,拭去她臉上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