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相柳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卻依然帶着往日的溫柔,"為你,我甘之如饴。"
小夭顫抖着取出扶桑木娃娃,雙手捧着它緩緩走向石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不僅是身體的疼痛,更是心中翻湧的酸楚。她終于明白為何相柳總說她傻——因為她此刻才真正懂得,這個驕傲的九頭妖,為她承受了怎樣的痛苦。
塗山璟站在不遠處,看着妻子與相柳的對視,心中五味雜陳。他握緊手中的照妖鏡,最終還是選擇沉默地守護在一旁。秋荻的太極圖已經展開到極緻,黑白二氣形成一個巨大的陰陽魚,将這片空間暫時與外界隔絕。
"開始吧。"秋荻沉聲道,"時間不多了。"
小夭深吸一口氣,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
秋荻單膝跪地,雙手結印,太極圖在他身前緩緩旋轉:"主上,屬下來遲。此刻陰陽交彙,正是破陣之時,請您務必守住元神。"
相柳的九雙妖瞳同時泛起幽光,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聲低沉的回應:"好。"
混沌金蓮在秋荻掌中綻放出璀璨光華,蓮瓣片片舒展,将相柳的元神輕柔包裹。甘木果實懸于東方散發勃勃生機,弱水化作湛藍匹練環繞北方,太陰真火在南方熊熊燃燒,女娲石鎮守西方流轉七彩霞光。四大神器各據方位,開始逆時針緩緩旋轉,每轉一圈,相柳的元神便凝實一分。
陣法之外,天地驟變。
原本幽暗的夜空被刺目的閃電撕開,雷聲轟鳴如天怒。烏雲翻滾間,隐約可見天兵天将的身影。一道水桶粗的紫色天雷轟然劈下,卻被太極圖形成的陰陽結界堪堪擋住。
"天劫已至!"秋荻厲聲喝道,"諸位務必守住陣位!"
小夭立于兌位,雙手結印,周身靈力如潮水般湧向陣心。她隆起的腹部傳來陣陣抽痛,卻咬緊牙關不肯退後半步。塗山璟守在巽位,九條狐尾盡數展開,照妖鏡高懸頭頂,将襲來的第二道天雷折射開去。鬼方氏精銳分列艮震二方,結成的血色屏障在雷光中明滅不定。
第三道天雷夾雜着焚天紫火直劈而下,整個幽都山都在震顫。相柳的元神在混沌金蓮中劇烈波動,九首同時發出痛苦的嘶吼。小夭見狀,毫不猶豫劃破手腕,蘊含着相柳和猰貐的鮮血化作血霧融入陣中。
"相柳!"她聲嘶力竭地呼喊,"你說過要看着我活下去的!"
仿佛回應她的呼喚,相柳的元神突然爆發出耀眼光芒。四大神器旋轉速度驟增,女娲石上的補天紋路逐一亮起。在驚天動地的雷鳴中,一道白衣身影漸漸在陣心凝實——先是修長的手指,然後是如瀑的白發,最後是那張小夭朝思暮想的容顔。
當相柳完全睜開雙眼時,第九道天雷正好劈在太極圖上。秋荻噴出一口鮮血,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恭迎主上...歸來..."
天空的雷雲開始消散,而陣中的白衣男子,正用顫抖的手想拭去小夭臉上的淚痕。百年的等待,在這一刻終于得償所願。
當最後一道天雷的餘威散去,幽都山頂陷入詭異的寂靜。衆人還未來得及喘息,隻見相柳的身形突然急劇收縮,最終化作一顆瑩白的蛇蛋,靜靜懸浮在殘破的法陣中央。
"這是...?"塗山璟話音未落,小夭已經踉跄着撲向那顆蛇蛋。就在她指尖觸碰蛋殼的瞬間,腹部傳來一陣劇痛,鮮血順着裙擺滴落。她張了張嘴,還未發出聲音便昏倒在塗山璟懷裡。
"小夭!"塗山璟目眦欲裂,用盡最後力氣接住她。他顫抖的手指探向小夭頸側,感受到微弱的脈搏才稍稍安心。秋荻拖着受傷的身軀走來,将一個繡着陰陽魚的荷包塞進塗山璟手中。
"保胎用的。"秋荻聲音嘶啞,"快帶她走。"
塗山璟深深看了秋荻一眼,抱起小夭轉身離去。他的腳步虛浮卻堅定,每走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帶血的腳印。秋荻則小心翼翼地将那顆瑩白的蛇蛋裹進衣襟,朝相反方向離去。
在他們身後,幽都山的黑水開始洶湧翻滾,仿佛在憤怒地咆哮。渾濁的浪濤拍打着山岩,卻再也追不上那兩路遠去的身影。天邊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将開始,而屬于他們的故事,也将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