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地球人靠不住,團長,我們還要在這裡蹲到什麼時候?”
阿伏兔趴在幕府宮殿屋頂上,被正脊兩側包金裹銀的吻獸反射的光晃得眼睛生疼。
向來君主住的高看得遠,幕府的宮殿實在是不低,屋頂的風有點喧嚣,吹的他偏長的發絲不斷往神威脖頸處鑽,還挺尴尬的。
直至看到侍衛們壓着一堆人走遠,合上監獄大門,神威才露出了意味深長的惡劣笑容,“不蹲那麼久,怎麼看得到那麼精彩的戲碼呢?”
他可真沒想到這些家夥竟然就這麼被制住了,果然是不成器。
“怎麼,哪位給我們團長大人看興奮了?”
是那個白毛武士還是?
阿伏兔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皮子,不可說不可說。
不過……怎麼還有一個穿着見回組制服的女孩也和他們在一起,可沒聽高杉他們還有這計劃。
…………
要說兩人為何出現在這,還得從吉原的“救世主”說起。
有高杉和見回組盯着江戶城,想來不會出太大問題,既然是搜查罪證,無夜兔用武之地,神威與阿伏兔便決定返回吉原。
不知德川定定當初出于什麼原因沒有處死鈴蘭,許是真情,許是陰謀。
當然後期更大概率是反悔了,但礙于春雨的介入,無法将手申請吉原随意殺人。
如今的吉原表面上已然得到解放,德川定定若要出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
隻要鈴蘭婆婆還安好的待在吉原,
隻要……
“日輪小姐,鈴蘭太夫真的還奮戰在第一線嗎?”
阿伏兔看着眼前的心髒檢測儀,嘴角抽了抽,T字形的支架豎在床頭,兩瓶澄黃的藥水正順着針頭緩緩流進鈴蘭的手背。
“是的,這不是還能上/床嗎?”
“?喂,這上的是病床吧!”
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呼吸急促,胸腔像破了洞的風箱呼哧呼哧漏風。
“你才跟我們說有事可以問住在這裡的婆婆們,短短幾天,最知名的婆婆就已經變成這樣神志不清的模樣,實在是很難不讓我們懷疑啊。”
神威環視了一眼兩邊瑟瑟發抖的侍女,若有所思,好像還有一個一向與日輪出雙入對的女人不見蹤影,“說起來,鈴蘭太夫既然不能接客了,咱們的死神太夫呢?”
“其實……”
日輪臉上露出略顯糾結的神色,猶豫片刻,道出了經過。
鈴蘭婆婆年事已高,大概是預感自己大限将至,決定在臨死前見一見打敗夜王、讓吉原解放的“救世主。”
于是日輪和月詠把坂田銀時請了過來,婆婆見了人,心情也松快許多,隻是身體實在支撐不住,當天晚上就病危了。
鈴蘭在陷入昏迷時看錯了人,恍惚間将銀時看成了她意想之中的男子,還與銀時定下了“等待之約”。
…………
“這故事細細說來,在大人們眼裡,或許是落于俗套的。”
日輪的聲音不緊不慢,透露出一股憐惜,她伸手輕撫了一下鈴蘭婆婆的左手小拇指。
皺巴巴的指關節上,一根黑色的發絲如藤蔓依着枯枝緊緊纏繞着。
“這是吉原的真情證。”
過去,在吉原,遊女與客人會立下海誓山盟,她們為證明自己的誓言,就将自己的頭發或指甲,甚至血手印送給男方。
畢竟在這身心都不屬于自己、被嚴格禁锢的空間裡,這是遊女身上所能拿走的最能代表自身的東西了。
不過,很可惜,大多數真情證隻是一個為了從男人身上榨取更多錢财的小手段罷了。
贈送的人假意慷慨,接收的人也樂意配合,在吉原這個充滿謊言的地方,大家甘願做一晚的春宵美夢。
天明之前,至少請相信有人愛你,至死不渝。
阿伏兔:“哦?那鈴蘭太夫手上的真情證,想來是那男人的?她的真情證,應該在對方手上。”
阿伏兔與神威對視一眼,結合高杉那邊得來的信息,大概率這裙下之臣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第十三代将軍大人了。
那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将軍大人身上怎麼會留下如此明顯的東西,況且,定定并沒有打消滅口的念頭。
作為一個“工具”,繼續這美夢實屬諷刺。
“大人們知道為什麼傾城鈴蘭的名号仍然在吉原挂牌嗎?”日輪繼續說道。
“因為鳳仙大人的介入,吉原有很多婆婆沒法走出去……”
雖說如今吉原解放了,但大多數婆婆歲數已高,也隻能留在這裡,這裡既是蹉跎半生的牢籠,回過頭看竟也是唯一去處。
日輪:“男人向來喜新厭舊,吉原的女人到了一定的歲數便再也接不上客了,隻有鈴蘭婆婆即使接不到客,即使吉原解放也堅持不隐退,說隻要能留下願意做任何事,她是打算以妓/女的身份,在此終老。”
“哼,為了讓那男人知道,傾城鈴蘭還一直活着吧。”神威咧嘴,略帶嘲諷地笑了笑。
德川定定最近派來吉原的探子,總不可能是來關照将軍的舊情人的,立起了活靶子而已。
“鈴蘭婆婆說,在很久以前,那時吉原還在地面上,她與意中人在月下立誓,他們要一起逃離吉原,夜幕會攜明月而來,當月亮升起時,他就會出現,而婆婆會在晚櫻下等待,等待……”
“等啊等啊,有一天開始,連月亮也不出現了。”
日輪臉上泛起溫柔的笑容,“所以婆婆對吉原的“救世主”非常感激,吉原的天空被打開後,即使腿腳不便,婆婆也要求搬到了吉原的最高處房間,因為在這裡,一打開門,就能最接近月亮。”
所謂真情證,動真心者便輸了,或許她明知如此也不願夢醒,隻想在這月光之下,在這夢境中沉睡。
…………
“就靠這一根易碎的發絲、能再生的指甲,或者說一個血手印?這真情證未免代價也太廉價了點。”阿伏兔不自覺順了順濃密的頭發。
地球人可真脆弱啊,若血手印也能是海誓山盟,那夜兔的小情人豈不是從小就遍布整個宇宙了。
日輪:“大概是真情證所代表的承諾太吸引人了吧,越是無稽越是渴求。”
在偌大的宇宙千萬個星球裡,冥冥之中我們相遇,
我的愛隻屬于你,
我絕不會背叛你。
“這可真是太浪漫了呢,不好意思,對我們夜兔來說,隻有死人才是不會背叛的。是吧,團長?”
神威怔愣了片刻,他視線低垂,傾城鈴蘭已然頭發花白如風前殘燭,枯瘦的小指上烏黑的發絲失去了光澤,深深嵌入皺紋之中,像極了已經潰爛的傷口滲出的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