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吻嗎?
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
阿伏兔疑心自己出了幻覺,那不是吻吧,是神威想要和他說點什麼但不小心撞上了吧。
可是……但是……不同于那臭小子的鋒芒畢露,這個吻出乎意料的柔和。
可那臨别的眼神,又是極具侵略性的。
這這這……
神威最後說了點什麼他也沒聽清,思緒回籠的時候,神威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然後他維持着這種有點發懵的狀态沖回第七師團的主艦,一路上又撿了幾隻幸存的夜兔。
他們登上了逃生艇。
…………
鬼兵隊的艦隊仍在負隅頑抗。
阿伏兔想着要不還是救一下,便指揮着夜兔重新登上了鬼兵隊的船。
這裡的情況比春雨司令艦上好不到哪去,春雨追兵的火力極猛。
鬼兵隊的人在地球上本就受傷嚴重,在宇宙中失去熱武器更是沒有什麼招架能力。
飛船已經被毀了大半,到處都是七零八落的屍體。
“高杉呢?武市他們人呢?”
阿伏兔從變形扭曲的鋼闆下拉出一個瀕死的人,并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鬼兵隊的高層都失散了。
警報紅光在斷裂的電纜間明滅不定,阿伏兔照着記憶中的方位走,看到醫療艙的防爆門斜斜地插在天花闆上。
醫療艙都爆炸了!
那裡面的人呢?情況這麼緊急,鬼兵隊的人來得及轉移走傷員嗎?
他抓着變形的鋼管往上一撬,翻開了堆疊在一起的裝甲闆,躍了下去。
甫一落地,一把鋒利的武士刀便橫向戳出架在了脖子上,有人!
這種時刻阿伏兔也不惱,疾聲道,“我們是第七師團!”
夜兔……同伴……
刀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來人洩了一口氣,用通訊器微弱的燈光晃了一下,認了清楚,語氣相當激動,“阿伏兔大人!”
“阿伏兔大人!”
“晉助大人他……”
高杉?
阿伏兔三步并作兩步,撥開圍在地上施救的人,三塊被爆炸掀飛的甲闆恰好卡在斷裂的橫梁之間,交錯形成了一個三角空間,裡面積滿嗆人的煙霧,隐隐約約能看到一縷紫色的頭發。
命真大啊!鬼兵隊總督!
把高杉帶走已是極限,春雨真的發癫了,簡直是在做自殺式攻擊。
阿伏兔把高杉扛上救生艇的那一刻,遠方春雨的司令艦突然劇烈地震顫起來。
是神威和星海坊主的打鬥嗎?
在夜兔錯愣的表情中,一道熟悉的耀眼的白光閃過,那龐大的鋼鐵巨獸瞬間化作了一片虛無。
數不清的碎片席卷而來,連插在司令艦上的第七師團飛船也被爆炸波及肢解。
竟然真的是自殺!
阿伏兔木着臉,隻覺胸口一陣氣血翻湧,他的左臂驟然失了所有力氣,連顫抖都不會了。
那神威呢……
————
青灰色天光下。
雨已經下了半個月了。
樓與樓挨擠成連綿成片,雨幕把霓虹燈牌染成各種色塊淤青,樓宇牆體表面是永遠褪不下去的青黑滑膩的苔衣。
這裡是烙陽。
一個密集,雜亂,潮濕,陰暗的星球。
也是夜兔們的老家。
阿伏兔帶着自己撿到的七八個屬下和鬼兵隊的十來個人在宇宙裡漂泊了大約一個星期,确保把那些春雨追兵甩的沒影後,才降落下來。
不幸中的萬幸,這個因為大戰而被摧毀的巨大廢墟——烙陽,收納了被各個星球驅趕而出的流氓惡人。
也就是說混亂而無序的地方根本不會有什麼政權,自然也沒人阻止他們落下或者盤查他們的身份,真是個躲避春雨的好地方。
就是這雨實在是太密了,阿伏兔感覺自己身上都要生出黴味。
真是的,本來心情就不好。
“還真是優雅的睡相啊。”
阿伏兔站在廊下,看着被安置在廟宇裡的高杉熟睡的臉龐,地方簡陋,能搭出個床已經不錯了。
高杉還是沒有醒來,鬼兵隊的隊員正在細心照料着他。
如今兩邊的情況倒是反過來了,不管能不能醒,鬼兵隊的人看到高杉晉助還活着,總歸是有個期待的念想。
他們夜兔這邊,團長可是不知所蹤了。
親眼看到春雨的司令艦在眼前無聲的化為烏有,僥幸存活下來的夜兔頭上簡直就是一片陰雲,不過阿伏兔堅信神威肯定不會就那麼簡單死掉的。
逃亡路上沒有那麼好的條件,高杉看着消瘦不少,閉着眼倒是少了點鬼氣森森的感覺。
阿伏兔抱怨道:“不管眼皮之外有多少人被戰火牽連,也能頂着一張清爽的臉在自己的夢中酣睡,不管哪裡的大将都沒啥好東西。”
他看着走廊上七歪八扭躺倒的傷員,越看越心煩,雖然下面陰雨不斷,但還是打算出廟透透氣。
如今跟着他能打的可隻有七八個夜兔。
也不知道文嶼那邊到底有多少瀕死的夜兔被救出去了,他去開逃生艦的時候,最大的那艘已經不在了,應該是早就離開了吧,沒有碰上最後的大爆炸。
整整半個月了都沒等到人,在這種第七師團覆滅的危機時刻,真不知道神威到底跑哪兒做夢去了?
還有那莫名其妙的告别……
真煩,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他有些控制不住地焦慮,攥着指尖的圓環不停地摩挲。
雖然在這裡發現了鳳仙老闆曾經的備用基地,但阿伏兔也沒想到神威在和鬼兵隊商量緊急彙合點時,願意選在這裡。
因為神威對烙陽這個地方的反感顯而易見。
其實不止是他,阿伏兔自己也不是很願意待在這個永遠潮濕的地方。
阿伏兔撐着傘站在破舊的廟宇外看雨,遠遠的感覺雨幕中一個不是很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近。
越走越近……
越近越……
一股讓人窒息的威壓從一把形制相同的傘下傳來。
阿伏兔從疑惑到謹慎再到震驚,掌心的汗都冒了出來。
一把灰綠色的大傘停在了台階下,來人把傘移開,露出一張被夜兔們深深刻在腦子裡的臉,他穿着駝色的鬥篷,頭頂着飛行帽與飛行鏡,一副旅人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