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像萬物都死了一般。
這個星球的夜晚還是挺危險的,為了預防濃霧裡竄出的不明生物,大家都在地下深處歇息。
沒有自然的光亮,隻有一個用于透氣的直管充作天窗,透露出十分微弱的亮意。
這和在宇宙中航行的艦隊其實并沒有太大差别。阿伏兔倒是可以很好地适應。
深居地下甚至比飄在空中更有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婆婆準備的被褥很溫暖,阿伏兔把自己嵌在床上的軟墊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
一道幽靈般的身影順着攀爬的管道一起潛了進來。
……
神威低着頭,靠在角落的陰影中,渾身上下透着一股顯而易見的煩躁。
夜兔在黑暗中可以視物,通風口些微的光亮罩着床上人的頭發與皮膚,泛起了瑩潤的光澤。真正意義上的月華如水。
可是,他快要渴死了。
神威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他時而感覺指尖發冷,時而感覺齒間發癢。
幾天前被安撫下去的那種混亂而矛盾的感覺又在血液裡掀起了風浪。
這個房間特别小,不過三尺長的距離,那麼近卻又好像那麼遠。
這是一種很詭異的感覺。
心髒像被關在一個極小的匣子裡,壓縮着,每一次的跳動伴随着一泵一泵濺出的血。
神威感覺自己勾起了嘴角,但張嘴卻發出了急促的喘息,他死死攥着拳頭,把喘氣聲壓到最低,也沒壓下心底的殺意。
騙子……
他想到了從小就為了醫治江華而頻繁離家的神晃,想到了在地球有了深切羁絆的神樂,想到烙陽事了後,大家無聲的告别。
他以為他對離别已經趨于習慣。
神威死死掐着掌心,指甲摳進了血肉裡。
那天晚上的失控,是無意的卻也是有意放任為之。
他以為他得到了答案,他在痛苦中獲得了一絲欣喜,舌尖下的血都是甜的。
他大概永遠不會說出口,但其實很想讓他們知道,這麼多年來,應該也有人心甘情願地承載着他的所有喜怒哀樂。
“我想想啊,其實小時候有個青梅竹馬的精靈族來着,額頭還有個美人痣呢。”
年少時夜兔們熟悉的打鬧聲還回響在耳邊,如今聽起來愈發刺耳。
神威眼前閃過那張溫柔恬靜的臉,心底一片荒涼。
看到那女人眉心一點紅的一刹那,他覺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東西在他身體裡動蕩得厲害。
于是他又想到了夜王,
想到了至死無法擁抱的太陽。
他不需要太陽,甚至不需要月亮,但竟然連平和的風,沉靜的水也不能單為他停留嗎?
……
幾乎是在神威情緒外洩的一瞬間,阿伏兔耳朵抖了抖,就捕捉到了房間裡這微妙的陰郁喘/息。
“誰?”阿伏兔一驚,迅速起身單腿跪在床上,抽出身下的武器傘擋在胸前。
怪物?野獸?
房間實在太小了,阿伏兔借着昏暗的光,眯着眼觀察了下倚在角落的黑色身影,這身形這氣勢,怎麼看怎麼像……
像個人……還是熟悉的人……
不會吧?
不可能。
沒人回答。
對方低沉的喘/息像是從胸腔裡直接傳遞出來的,那瞬間外溢的情緒此刻卻是消失無蹤,仿佛随着倒吸的氣流深深地流進了身體裡。
阿伏兔的心狂跳了幾下,額頭上不由地冒出一絲冷汗。
突然眼前一道殘影閃過。
空氣割裂的風聲甚至在耳邊劃出了呲呲的聲響。
唔……
阿伏兔感覺胸口一陣劇痛,來不及收回格擋的武器,霎時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床。
鼻尖襲來一股熟悉的清冽味道。
第七師團飄逸的制服貼在他身上,讓他心口一松,被汗水浸濕的掌心在松開傘柄的一瞬間,感到一陣涼意。
真的是神威!
“團……團長?你怎麼會在這裡?”阿伏兔揪着神威的衣角,呆了片刻,被震驚到連尴尬都忘記了。
不是?
神威怎麼會在度雲星?
怎麼知道他在這?
而且這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神威沒有理會阿伏兔的質疑,伸手從兜裡掏出一瓶透明的液體,張嘴咬開了瓶蓋,像一隻失足落水的困獸,緊扒着眼前的人,力度之大,把手指陷進了皮肉裡。
他俯身湊在阿伏兔耳邊,神色冷峻,
當然是來……
“(……)”
鳳仙臨終前的話又浮現在耳邊,神威眼底一片狠戾之色。
不讓強求,他非要強求。
說着掰開阿伏兔的嘴,把滿滿一瓶液體灌了進去。
“唔……”阿伏兔被這粗魯的話震住了,一時想不出這個詞到底用的是本意還是引申意,掙紮了片刻,口中便充斥着甜膩至極的液體。
什麼鬼?
“你給我吃……什麼?”
這東西入口即化,甚至不用吞咽就順着喉管落入了胃袋裡。阿伏兔俯身嘔了兩下,一滴半點也沒有吐出來。
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