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自然也瞧見了這一幕,無不驚恐,然而他們并沒有膽子說什麼——說什麼呢?去問族長怎麼了?呵,仙法的事,也是你們這些蝼蟻該問的嗎?
哪怕族長現在就倒下死掉,哪怕下一刻他們全都倒下死掉,他們也不會有勇氣問一句“為什麼”。
他們隻是一些湊巧和仙人們有點兒像的東西!
他們的命那麼輕賤!
族長的背影消失在山路盡頭的時候,便有婦人終于忍不住落淚了。
可是她的淚水剛掉進山路上厚厚的塵土裡時,便被自己的夫君狠狠掐了一把,于是剩下的幾滴淚珠,就那麼憋回去了。
——不憋回去不行啊!
那條黑蛇仿佛對她的眼淚有興趣,将那麼大的一個腦袋湊了過來,猩紅的信子吐出,那股冰冷的腥氣便在她面前爆開。
她不敢呼吸了,仿佛也失去了顫抖的力氣,她想自己大概是要完了——這麼大的蛇,一口就能把她吞下去了。
她不想死,要是,要是……
要是這蛇死了,就好了!
她這樣想着,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這無稽的祈願能夠成真。
但偏就在那一刻,那條蛇的身子突然一抖,然後軟了下去。
可那快要被吓死的婦人早已閉上了眼,聽到耳邊尖銳的聲音,她隻當是幻覺。
直到那尖銳的聲音越來越大,她還聽到有人在喊:“蛇妖死啦!”
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又會跳了,這才急忙睜開眼睛去看——果然,那蛇妖已經倒在地上了,要害處紮着一根箭。
而還立在此處的,那青衫修士的身軀,蓦然一抖,嘔出一口血來。
他氣洶洶睜眼去看——和所有村民一起望向那箭的來處,卻見一個男子高大的身影,立在山路的那一邊。
“你是何人?!”
他是何人?
不消他開言,被原身忽然湧入心間的記憶震得目瞪口呆的素婉,便已然知曉了。
而當他向前兩步,那使蛇的青衫惡客,瞧清了他面容時,也不禁一怔:“你怎麼還活着?你哪兒來的修為?!”
那人卻沒有回答,他一身布袍,瞧着已然沾染了灰塵,而布袍的衣領中,卻露出一角閃亮的甲片來。
他當然不是個潦草的平民,他手上握着的弓,腰間懸着的刀,都不是一個平民會擁有的東西。
那些武器上,甚至還萦繞着淡淡的光暈。
這是修士的武器。
“你哪兒來的修為?”那青衫惡客重又問一遍,“你——是齊蘭章教你的?!”
那男人不作答,隻是拉足了弓,仿佛不曾瞄準便松了手,于是一支鋒銳的長箭,便向着那青衫人的咽喉疾速刺來。
隻是,還不夠快。
剛剛接收了原主所有記憶的素婉,就那麼冷眼瞧着青衫人手一伸,那支箭,便如刺入了厚厚的棉絮之中,卸去了力道,再也不能向前了。
“就這麼點兒本事,還想報仇?”那青衣人冷笑着,将手伸向腰間要拔劍,口中還道,“你便是和那無恥之極的賤婦一道前來,我也絕沒有半個……”
他大概想說他不怕,也或許是想說他不在意。
或者,他還有點兒别的什麼狠話想說。
但他大約是很有些戰鬥經驗的,他知曉,在勝負未分之前,很不該把時間花在動口舌上。
那些硬氣的話,完全是可以在他收拾掉面前這個該死的家夥時說嘛。
動手也礙不着動口啊。
劍出鞘時寶光萬丈,甚至還“嗡”地輕鳴一聲,宛如龍吟。
那射殺了巨蛇的男人都為之一驚,腳下不禁向後退卻一步。
青衫男子就笑了,這是他想要的!對付這些蝼蟻,他理當勝得極華彩漂亮才對。
他操縱着那道華美的光,刺向那個持弓的男人時,甚至還想好了,接下來該如何打碎這些可憐村民們的最後一點兒指望。
可是,華美的光在半途熄滅了,他在劇痛中,驚恐地回過頭來,卻什麼也沒有瞧到。
他想問一句“是誰”,可剛開口,便被自己的血嗆到了,發出極劇烈的咳嗽聲。
人在村裡的素婉,收回了神識。
她到底還是不擅長攻擊!方才她神識凝劍,分明是瞄着這青衫男子氣海之中那團熠熠金光刺去的。
倘若刺中,便是前世那位國師一般強大得舉世無雙的修士,也得死。
可她沒有刺中。
他隻是受了重傷。
這就很糟糕:這兩個人都是原身的仇人,他們倆加在一起,便是原身前世一輩子所有不幸的來源。
在原身看來這兩個人都該死,但這青衫惡客修為更高,所以得第一個除掉,那披甲男子倒是可以往後放放。
但既然青衫惡人沒死在她拼命的一擊下,她就該快逃了。否則便是撞了大運能殺了這個,也躲不過那一個。
素婉下這種逃命的決心時,向來是很麻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