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樂後腦勺吊在床沿外,成默趴他身上,臉直往他嘴上湊,滿面不結結實實親一口不罷休的架勢。
“你走開——”白予樂有氣無力地叫喚,膝蓋努力往上頂,奈何成默太沉,拼盡全力依然無法與之抗衡,隻得氣鼓鼓告饒:“我都快掉下去了,你給我往上拽點啊!”
成默單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他連人帶被子往回拽進來,後腦勺終于枕上褥子,白予樂掙紮擡手想揉揉,被成默掐住手腕按在床單上。
“......呵呵呵呵呵。”白予樂都讓氣笑了,“你讓我親你,又把我按這兒,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要跑。”成默言簡意赅。
不跑是傻子!白予樂心頭火起,強壓住怒氣道:“我不跑,你先把我撒開。”
成默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過,果斷搖頭:“你肯定要跑。”
僵持不下,成默決定先退了一步,主動提出解決方案:“那我親你,行不行?”
白予樂已經筋疲力盡,徹底放棄講道理,眼睛一閉:“你親吧。”
眼皮上緩緩罩下一片陰影,随即嘴唇被溫熱地碰了碰,他猛地睜開眼,下颌被成默牢牢掌控,唇縫擠進來薄荷牙膏殘留的涼意。
“唔——”
白予樂雙手推着成默的肩膀,被子下的膝蓋艱難滑動。閉着眼睛的成默毫無動搖,掠奪的動作仔細到了貪婪的地步。
直到察覺白予樂怎麼鼻子一點沒出的氣,成默才舔着嘴唇把他放開。
白予樂深呼吸了好幾口,才提上勁兒大罵:“你有沒有禮貌?我都是親臉,你上來就親嘴!”
成默理直氣壯道:“親嘴怎麼了?”
“親嘴是耍流氓!”
“我就耍流氓。”成默滿臉當仁不讓。
“你——哼!”白予樂懶得跟他掰扯,爬起來夾上被子抓起枕頭就走,跳下床之前,還拿枕頭給了成默腦袋一下。
成默摸着後腦勺問:“你去哪裡?”
“我回我房間睡覺!”
“我怕黑。”
“怕黑開燈睡!”
“開燈睡不着。”
“睡不着就拖地!”
關了燈,白予樂在自己房間睡下,成默還真在外面拖地,鎖眼裡透進來濕拖布摩擦水磨石地面的聲響,他莫名聯想到了學校和醫院,那些他本該熟稔的地方——和這個家一樣。
白予樂是很難真正适應獨處的那種人,隻要讓他單獨待在一個空間裡,他就愛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這是自幼被孤立所形成的習慣,大多數人認定此事根由為太閑了,作家則将其之為意識流。
如果他有那麼一點的文學天賦,大概至少是個二流以上的意識流作家。
白予樂原本計劃好幾天不理成默,但聽到對方制造出來的那些充滿煙火氣的“噪音”,他感覺喉嚨裡像有一隻飛蛾在撲騰。
他想喊成默把門打開,讓他可以看見聲音的來源,否則他會忍不住幻想那門外制造聲響的人是活人還是亡魂。
門鎖被轉動,拖把悄無聲息杵進來,緊随其後的是成默的眼睛。
看清白予樂醒着之後,成默推門進來,揮舞着拖把這拖那拖,跟跳華爾茲似的兜圈子到床前。
白予樂枕着胳膊沒動,隻說:“你是不是有病?”
成默思及白天才去看過病,醫生說他得了失憶症,的确是有病的。
他當即點頭:“是啊。”
白予樂鼻翼動了動,又說:“拖把有股腥味,你放外面去。”邊說着,身體邊往裡挪。
“哦。”
成默提着拖把出去了,白予樂聽見他把拖把挂在鐵絲上,木柄一蕩一撞,随後打開水洗手了,關門了,過來了。
進來的成默夾着被子枕頭,悄不作聲地擺好,上床躺下。
白予樂也不說話,身體還側對着他,他摸了摸被子的床單,主動開口:“小白,你的床比我的大。”
小夜燈用了很多年,昏黃的光芒十分微弱,幾乎是全黑的,隻隐約能捕捉到黑暗中緩慢遊弋的反光點,那是白予樂的眼睛。
“這張床和這個房間,以前是我爺爺奶奶睡的。”
“爺爺奶奶?”
“嗯,他們在我讀高中之前就去世了。”
成默沒應聲,白予樂接着說:“我爸媽也去世了,在大學快畢業的時候。”
白予樂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同時也懊悔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話,成默會怎麼看待他和這種事?
是驚愕,尴尬還是搞不清狀況。
“小白,你好可憐。”成默伸手抱住他,下巴壓在他頭頂上,一隻手輕輕摸着他的後腦勺,再次衷心地喟歎道:“好可憐啊。”
白予樂脖子下是成默厚實得像肉枕頭的大臂,他往下縮了縮,連埋進成默的頸窩裡,貼在手臂内側的耳朵,清楚捕捉到筋脈血管裡那均勻而有力的心跳節奏。
他擡起的手慢慢抓握住成默的肩膀,小聲說:“大哥,你不要走好嗎?”
成默問:“我為什麼要走?”
“我是說……”白予樂閉了閉眼睛,“等你以後想起來了你是誰,到時候——”
“我是誰?”成默不明所以,“我就是你大哥啊。”
白予樂有些洩氣道:“算了。”
成默追問:“什麼算了?”
白予樂不說話了,面對面被抱着的姿勢有點奇怪,但邊界早已在連日的同床共枕下被推進,即便知道這種狀态黏糊得詭異,白予樂依然沉淪在遲鈍裡。
一起睡過了,親過了,抱都抱到這個時候還要鬧,會顯得有點矯情。
他似乎完全忘記了那個吻不是他自願的,無數個他主動撩撥的“蜻蜓點水”和那一個成默不問自取的“打破砂鍋”在某個瞬間混淆了。
被迫幻化成自願,失守扭轉成進攻。
成默感覺到下巴抵着的柔軟頭發掃了掃,蹭上來,嘴角被輕輕碰了一下。
他愣了許久,直到嘴唇再次被什麼溫暖幹燥的蹭過。
“小白,你也耍流氓。”成默說。
回答他的是含住下唇的濕潤感,白予樂像不會自己開零食袋子的小貓一樣,小心翼翼地舔了幾口,随即大着膽子呲牙咬下來。
好笨。
他一手托起白予樂的臉,指尖撫摸那細膩光滑的皮膚——白予樂體毛很少,他沒有腋毛,胡須也非常稀少,卻買了個大牌經典款的電動刮胡刀。
手腕被雙手緊緊握住,那像是一個拒絕的姿勢,也是一個祈求的姿勢,在昏黑之中,一切全憑想象随意。
第一個想到的是什麼呢?
眼睛,是那雙漂亮的大眼睛。
戴着眼鏡的時候,讓人想起玻璃櫥窗裡的的洋娃娃和寶石。
摘掉眼鏡之後,蒼白到能清楚看見藍紫色血管,黑葡萄色般的眼仁,總是水潤得讓人想吞掉,要是不行,擠出些汁水嘗嘗鹹甜也好。
接着是哪裡呢?成默腦子裡翻滾着回憶。
骨肉勻亭的手背,沾着污穢時更讓人血脈偾張。綿軟潔白的手心,被摩擦得粉紅時分外誘人可愛。
最好玩的是手腕突出的桡骨,捏住那裡,整隻手像失去提線的木偶手掌,輕輕一搖,東倒西歪,可以随意擺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