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肆意在大地上吹拂,灰色的古堡如岩石般插在雪原之上。
在古堡内是被嚴格把關的房間,戴着面具的侍從們守在一處房間的出口,而在房間内,填滿柴火,熊熊燃燒的壁爐,将室内烘烤得宛如春天。
隻是爐火旁的林令并未因能在冰天雪地中享受溫暖而感到幸福,他看向窗外,眼中盡是擔憂。
被大風吹起的雪如波濤一般在地上翻滾,最終被吹向不知重點的彼岸。
林令盯着雪,仿佛看到了自身的命運,在俗世之中的他何嘗又不是如此?自從所敬仰的神明逝去之後,他便徹底失去了方向,不知未來通向何方。
又或說,他還有未來嗎?
林令給不出自己答案,過去他的心被神明填滿,在神明離去之後,他的心又被為神明複仇填滿,為此他付出了在俗世中的一切。
挑動一場紛争,向大人物們揮刀從來都不簡單,這需要精密的策劃,更需要代價,而他作為代價交付出去的除了地位,身份,還有的就是他本身。
正如愚人衆的那位操縱金錢的執行官所言,世間上的一切都可以标上價碼,人與神也在其中。
而他如今的處境,也不過是支付代價的一環。
林令為此發出歎息并從窗外緩緩轉過頭。
他不知道自己的代價何時能支付完畢,但他可以用他那張善于編織出謊言的嘴說出一句真實的保證,除了愛,他已經把所能交出的東西都交給了維克托。
這是他對欺騙維克托的補償,也是他自認應付出的代價。
所以他有資格說一句,維克托太貪心了。
林令在心裡生出幾分名為憤懑的情緒,巧合的是,那讓他想要去指責的人在下一秒現身了。
伴随着沉重的房門被推開,維克托帶着滿身寒冷的氣息走進來。
被冷風吹到,林令瑟縮了一下,同時也恢複了冷靜。
“你來了。”林令主動開口。
維克托關上門,他看着林令沒有回應。
而林令面對維克托的冷漠仿佛無所察覺,他起身從椅子上坐起來,赤腳踩在厚重的地毯上朝着維克托走過來。
“吃飯了嗎?沒有吃的話,我這裡正好有一個蘋果。”
林令說話間将那個一直被他拿在手裡的蘋果舉起來。
看見那隻蘋果,維克托淡漠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痕,就像是深冬時節,湖上的冰被狠狠地敲擊。
“是你做的。”
“嗯?”
林令聽見這句話佯裝不解從蘋果上收回視線,望向了距離他僅有半步遠的維克托,在那張如冰原般萬年不變的臉上,他竟然看出來咬牙切齒。
這讓林令想笑。
可不等他的嘴角擡起,強大的慣性襲向他。
“是你安排他們做的那些事嗎?”
維克托一隻手拎住林令的領口将他拉扯到自己的面前。
那隻無辜的蘋果也受到了牽連,從林令的手中滾落。
但是此時不論是維克托還是林令都無心去顧忌那個蘋果。
“什麼事?”林令認真地發問。
“拍賣會上那些複活神明的道具,是你安排人掠走的?”維克托反問。
林令這下真笑了,可随後他長長地發出一聲歎息。
“如果我說不是我們做的,維克托,你會相信我嗎?”林令又把問題抛給維克托。
雖然他知道,維克托不會相信他。
撒謊太多的人,理應得不到信任。
林令深以為然。
但是維克托卻給了不同的回答。
在長久的沉默過後,維克托松開了抓住林令領口的手,然後他說,“我相信。”
林令的眼睛微妙地睜大。
而這沒有結束,維克托繼續道,“我一直都相信你。”
“是你辜負了我的信任。”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信任他。
當在那座象征着詩歌與美酒的風之城裡,那雙深褐色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很難再去懷疑什麼……而這也成為了他跌進了陷阱裡的理由,和此時他想指責林令的原因。
他是那麼相信他,他卻以欺騙作為回報。
可即便如此,維克托發現,他仍會為林令眼中流露出來的痛苦感到刺痛。
這使他内心生出後悔。
然而這份悔意沒有持續太久,林令整着被扯歪的領子,好遮掩脖頸上的色彩,那斑斓的痕迹是昨晚他償還代價的證明,就像是銀行或錢莊還款單上的印花一樣具有某種意義。
隻不過這算是林令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給他蓋章的家夥不認為他在償還。
不過這不重要,反正他馬上又要欠下更多。
“實際上,那确實是我安排的。”林令一錘定音。
維克托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
“我知道我得罪了很多人,但我不在乎。”
無視了維克托如窗外天空一樣的臉色,林令轉過身自顧自地說下去,“你知道的,我隻有一個目标,複活神明,隻要神明能夠再臨于世,我付出什麼都可以。”
說完最後一句話,做好準備的林令閉上眼。
按照接下來的發展,維克托應該會把他拉走,用實際行動宣洩憤怒。
林令早就熟悉這一套流程。
偏偏意外再次發生了。
一個溫暖的擁抱從背後抱住了林令,随後毛茸茸的腦袋落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