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魯納》/笠雨蓑一

2024.12.21/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 他偏偏喜歡有毒的花。

禾绾這學期打四份工，旁人以為她不受苦，一個勁兒朝她倒苦水。

她也不說話，偶爾看着窗外發呆，個頭不高，生得瑩白皎潤，睜着兩隻懵懂小鹿眼，像富人家的孩子出來體驗生活的。

現在店員碰碰她的手臂，提醒她花店進來一位年輕小姐。

她跟着包一捧金鐘花送到馬路邊那輛車裡，雨絲打在傘背黑亮亮，她也不敢讓客人淋雨，一隻手打着傘，微微躬身将花放進車後座。

雨傘經過風一吹，細弱的手腕歪了歪，雨點全滑在她臉頰上，睫毛沾滿雨珠，她眨眨眼，胡亂用手抹了抹，可憐巴巴站在風口聽這對男女冷戰。

男方一言不發，女方遲遲不上車，終于跺腳落淚，大罵一聲：“虞舜英，你實在是太過分了！”摔門跑走。

禾绾撐着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微鞠個躬要回花店，身後一聲“喂！”，讓她轉回頭。

男人單手搭在車窗上，極其英俊的一張臉，眉骨和下颌都過分優越，唇角還帶着一絲輕薄的笑意。

“她付過錢了嗎？”

“付過了，先生。”

“你過來。”他朝她勾勾手。

“嗯？”禾绾不知他要幹什麼，略微不懂地走過去。

他道：“把花拿出來。”

禾绾按他的指示，重新将那束花抱在懷裡，懵懵盯着他。“嗯？”

她的鬓角被雨點打濕，幾縷發絲黏在頰邊，也才十七八歲的樣子。看得虞舜英哭笑不得，緩聲道：“不是要退貨，送你了。”

“嗯？”

“嗯什麼？”

“……嗯？”

“嗯什麼啊？”他又笑了兩聲，覺得這姑娘有點呆。

“客人也就買幾枝破花，用不着那麼操心，下次遇見這樣的，直接給她扔雨裡就行。”說罷，他擺擺手，示意禾绾回去。

這時店裡又進客人了，有人喊她：“禾绾，快回來幫忙！”

聽見這聲名字，虞舜英的眼睛短暫眯一下，也就那麼一下而已，然後一腳油門，開車離開。

禾绾抱着那束花跑回店裡，另一位店員瞥一眼，說：“怎麼？退貨了？虧他們開那麼好的車，越有錢越小氣！”

“不是，他說送我了。”禾绾将花放進員工倉庫，出來和那位店員一起包花。

結果店員又說：“客人給你、你就要啊？那女的回頭投訴我們怎麼辦？”

“…啊？這不會吧？”

“你呀！呆呆的，讓開！”她推禾绾一把，蹲在底櫃前找包花的絲帶。

等到晚上十一點半，禾绾抱着那束花，趕在宿舍關門之前回來。

她趴在書桌上盯着那幾枝金黃色花串，兩隻眼睛油亮亮，怪可憐見的。

臨鋪的室友從床簾裡探出頭喊她：“欸，小绾，這花别人送你的？”

“嗯。”禾绾點點頭。

其他室友接連探出頭：“真的真的？誰呀？有男朋友啦？”

“不是，是店裡顧客不要的。”

“難道顧客暗戀你？”

“不是，是他女朋友不要的。”

“(ˉ▽￣～)切~~”室友們哄聲散去。

有位躺在床上說：“灣灣，你長這麼好看，怎麼不找個富豪男友幫你？學校裡追你的富二代又不是沒有，你這樣天天打工也太辛苦了。”

禾绾的三個室友和她不同專業，來自全國各地，有叫她“小绾、绾绾”的，也有叫她“灣灣”的。

“沒事，用不着，我自己能應付。”

“你總是這樣，什麼都自己來。”某個室友痛惜一聲。

禾绾趕在斷水之前洗漱完，爬上床把婚紗店的攝影宣傳片剪完，發給攝影師才睡覺。第二天周末，她繼續在花店兼職，等到周一，才聽說物理系來了個交換生。

“好像家裡有權有勢，本來在紐約念書，突然說要進京大，家裡就安排上了……”

同學的八卦聲中，禾绾頭都沒擡。她太困了，昨天打完工回來，又熬夜幫婚紗店修圖，到現在隻睡了四個小時。

一個大教室可容納上百名學生，大家都零零散散坐着，那位新來的交換生偏偏敲了敲禾绾的桌面，“同學，挪一下。”

禾绾趴在書上都能感受到對方人高馬大，她往裡挪了一個位置，覺得這人挺幼稚的。

後來，她趴在桌上睡了半節課，擡頭陽光籠罩，旁邊一張俊戾側臉，竟然是前天那位顧客！

看她動了，虞舜英轉過臉朝她一笑，用口型說：“禾绾，你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