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結拜小弟。”榮元開心地炫耀道,“我還有一個結拜大哥。”
無名暗自磨了磨牙,聽懂了榮元話裡的意思。某種意義上榮元說的也沒錯。但從離開南岐谷時主上的态度來看,他似乎并不想在歃血谷的人面前暴露身份。
為了主上,他無法反駁。隻能認下了小弟的身份。
少主平日也經常語出驚人,他們并沒有太把他的話當真,隻信了一些。不過這人倒是比榮陽那小子看起來正常多了,估計是少主偷偷交的朋友。兩位叔伯點點頭,客套起來,“我家少主性子單純,今日跑出來,多虧了少俠路上照顧。真不知要如何感謝少俠。”
“那有什麼?下次我請他們來家裡玩。”榮元驕矜地擡起下巴。
兩位叔伯做不了主,卻也不好駁了少主面子,便應和了幾句。
雖然他們隻是應和,但等下回他把南宮虞帶回歃血谷時便不會那麼突兀。祁淵谟補救了點劇情,滿意地看了眼無名,然後發起了呆。
“兩位可是剛從藥谷出來?”無名見他們無意中看向被自己藏起來的叛徒和野犬屍體所在的方向,咳嗽了一聲,察覺到某人的目光,一臉正色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怎麼知道?”
“兩位身上沒傷,卻藥味濃重,這附近也隻有藥谷有這樣的味道。”無名冷靜地解釋道。
他說着露出湊巧的神情,“我方才受了傷,也打算去藥谷,不知可否請二位與我同行?”
“這……”
“那我也要去。”祁淵谟睜開犯懶的眼睛,一副很講義氣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分明是他指使無名提起的這個話題。
榮陽一心一意地扶着祁淵谟,聞言定定地看向兩人,态度很明确,如果主人去的話,他也跟着去。
困擾他們的麻煩這麼容易就解決了嗎?見狀,兩人立刻改口道:“少俠,我們快出發吧。”
他們心裡着急,便走得很快。無名不動聲色地落在最後,給南岐谷的人留下了信号,讓他們趕緊把他綁在這裡的叛徒帶回去。
做完這些,他很快跟上了前面的榮元。榮元此時被榮陽背在背上,雖沒有完全睡着,但目光明顯有些呆滞。
榮陽穩穩地向前走着,見無名靠過來,擡眼看了看他。神情冷漠,仿佛在忌憚他會搶走主人一樣。
無名猶豫半晌,最終把話咽回了肚子裡。
他其實挺不明白的。榮陽不願回去他能理解。但他看上去分明已經恢複了神志,卻為何還要放任自己沉浸在這樣的角色裡?
今日意外看到榮陽,他不由想起了很多事。榮陽過去沒有名字,他是前任谷主培養的藥人之一,也是前前任谷主的私生子之一。像他這樣的藥人有很多,像他這樣的私生子也有很多,就算死了也沒人會記得。随着前任谷主的死亡,這些人大多銷聲匿迹。
隻有他,盡管過去曾被丢到野獸堆裡,身上曾被試了一種又一種藥,被反複折磨,卻還是堅強地活了下來。
但也正是因為有過這樣的經曆,榮陽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陷入狂躁期,變得嗜血成性,說不出話,和野獸沒什麼區别。咬不到别人,他就吃自己的血。
前任谷主還活着的時候很喜歡把他關到很小的籠子裡,看着他不斷啃食自己,變成一副血肉模糊的慘樣,以此取樂。隻不過他大概沒想到,他會死在這種人手裡。
包括無名在内的所有人也都沒想到,榮陽靠着啃食自己,竟硬生生在狂躁期保持了一絲清明,他一次又一次縮在籠子裡被當成樂子,卻也一次又一次穩定了那絲清明,終于,在一次狂躁期,他找到機會殺死了前任谷主。
無名對此不知該說什麼。
但無名忠于南宮虞,從這個立場出發,榮陽這樣的人蟄伏多年就為了有朝一日能夠一口紮穿上位者的脖子,危險至極。若是把他帶回去,無論是因為他特殊的身份還是不可控的性格,他大概是活不了多久的。
雖然不知道他和榮元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無名覺得,他這副順從的模樣又怎麼可能是真的呢?
可如果是真的呢?無名擡眼看去,突然不是很确定地想着。
他的目光落在已經睡着的榮元身上。如果是真的,或許是因為他遇到的是榮元,一個很特别的人。
特别到無名不敢再深想下去。他想,他還是找個合适的機會和榮陽聊聊吧。
幾人相顧無言,都專心緻志地趕着路,很快就來到了讓祁淵谟抱有幾分好奇的藥谷。隻是此時他暫時沒辦法親自看到了。
……
林大睜開閉了很久的眼睛,渾身酸痛。此時,他仍在如意賭坊原先那個房間裡。房間裡隻有他一人。
身上的欠條時刻提醒着祁淵谟,還錢的重擔再次壓在了他頭上。
他起身,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