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欣手動調整他的臉部肌肉，有種給遊戲人物捏臉的錯覺，最後看不下去，往他嘴裡塞了顆奶糖，他的眉毛頓時彎出完美的弧度。

“記住你現在的表情，”沈懷欣潑冷水，“這是送分題，等會兒你就笑不出了。”

她用指尖滑動 pad 的圖片：“下一題，這個人此刻的心境？A.祈禱；B.悲傷；C.沉思；D.發呆。請作答。”

圖片上是一個男人坐在手術室門口，雙手交握，頭微微低沉，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沒什麼表情，細看則能感覺到無言的凝重。

“C，”沈初墨看着圖片分析，“這是典型的思考動作，他應該在思考關于如何動手術的問題。”

“恭喜你……”沈懷欣歎了口氣，“答錯了，顯而易見他在祈禱。”

沈初墨百思不得其解：“這不是教堂，也不在寺廟，為什麼祈禱？場所不對。”

“醫院才有最虔誠的祈禱啊，小傻子。”

沈初墨若有所思。

沈懷欣繼續上強度：“那這張呢？分析下。”

“我知道，他應該是小醜，正在做滑稽的表情逗人笑。”

沈懷欣搖了搖頭，深感教育工作任重而道遠：“你再想想？”

沈初墨指着圖：“他把手放進了鼻孔裡，又在笑，再加上面孔滑稽，我保持原本的判斷。”

“他智力障礙啊，”沈懷欣認真解釋，“這面孔不是滑稽，是異常。”

“……”

接二連三的錯誤讓沈初墨不太甘心，他主動劃動圖片，看到網頁不知哪裡彈出一張圖，配合着醒目的動感文字，花裡胡哨的界面中央是個雙目緊閉、面色潮紅的女人，立即搶答，

“痛苦，這個女人看起來在忍耐着痛苦。”

然而等了半天，沒等到沈懷欣的解答，他疑惑地轉過頭，看到沈懷欣臉頰泛紅，眼神動搖，她支支吾吾，

“這、這題就跳過吧。”

……太難了嗎？連姐姐都不會？

沈初墨懷着旺盛的求知欲看了又看，隻能從歪歪扭扭的字體中分辨出“□□”這幾個關鍵詞，似乎頗有深意，但細究其隐喻，仍研究不出所以然來，十分深奧。

他沉吟片刻：“沒關系，我明天問下家教，有了答案就告訴你。”

“别！千萬别！”沈懷欣差點跳起來，“我知道答案，你别問了！跟誰都别說！”

“……？”

“她正在被按摩，忍耐着不叫出來。就這樣。”沈懷欣言簡意赅地解釋。

他依然滿頭霧水：“按摩不也是忍耐痛苦？”

“不算，她很享受，算是樂在其中，等你去大保健就知道了。”

沈懷欣隻想盡快跳過這一趴，也不知哪冒出來的小廣告，差點教壞……也不算教壞，稱不上什麼壞事，隻是他還小，在未來亘古漫長的歲月中還是個胚胎，對人類的感情一無所知，暫時沒什麼了解的必要。

她關上屏幕，把 pad 放到一邊，一本正經做出總結：“總而言之，有時候人的表情就是如此複雜，開心時落淚，崩潰時平靜，要問如何分辨，可能就要靠心去感受。”

見沈初墨“嗯”了聲，似乎理解了她的用意，沈懷欣又問：“知道我為什麼要問你這些？”

“教我分辨他人的真心？”

“也是要你學會控制自己的表情，”不然容易受欺負。沈懷欣記得自己的人設，冷聲道，“不然出去給沈家丢臉，雖然你還沒認祖歸宗，但也是以防萬一，防止你做出什麼有失體面的事情。”

“謝謝姐姐。”

“不用謝我，我隻是不想丢人。”沈懷欣硬邦邦地回。

方小鄭手機震動了一下。

因為手機是早已淘汰的二手貨，僅僅隻有一些基礎功能，所以她很少在别人面前拿出來。在街邊找了個角落，方小鄭環顧四周，确認無人後，才查看起微信。

是沈懷欣發布的任務：1.買雞蛋、番茄、五花肉、土豆、酸奶、草莓等食材，給她準備一頓晚飯，要求有葷有素有水果，等她發消息了再送來。

方小鄭懂是懂了，但為什麼是“1”？

她其實不太會做飯，每次都吃個包子，再弄點粥糊弄了事，母親一人打兩份工，也沒時間做飯。

她見過母親做鐘點工時，跟雇主低聲下氣地說話，語氣中透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從此她就明白，體力活賺得又少，工作又累，被人看不起，隻有抱好富婆大腿才能真正出人頭地，人家腿上拔根毛就比她腰粗了。

她知道沈懷欣心思簡單，喜惡形于色，自以為已經摸透了她的喜好，但這次的要求卻讓方小鄭有些摸不着頭腦。

大小姐山珍海味吃膩了想吃家常菜？問題是她做的也相當一般啊，哪怕吃家常菜也有比她廚藝精湛百倍的廚師，難道是給弟弟準備的？覺得不配跟她坐一桌？

但未經吩咐自作主張，反而容易弄巧成拙，思忖再三，方小鄭還是決定先按要求來，努力做好一頓飯。

既然是給沈懷欣準備的飯菜，哪怕最終結局是喂狗，都要精心準備。雖然可以從中撈點油水，但其中利弊關系，作為資深狗腿子還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

她拿着沈懷欣打來的買菜錢，背着書包走到大型超市采購食材，盡量根據網上的菜譜來，避免出了什麼岔子。

“像你這樣懂事的小姑娘越來越少了，”營業員是個 40 歲上下的中年婦女，她邊掃邊說，“還幫家裡買買菜，我女兒天天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年紀比你大，但啥也不會。”

方小鄭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嗤笑，要不是因為窮，誰願意給别人燒飯。

等出了超市，方小鄭算算距離，回家可以騎共享單車，能健身還不用收費，十幾分鐘就能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