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欣忽然落入一個懷抱，兩人濕漉漉的身體緊貼，她仿佛能從對方克制的顫抖中感受到不安與惶恐。

“你……”她聽到沈初墨沙啞的嗓音，被水泡透後顯得比往常更加濕潤，裹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黏意，“為什麼救我？”

沈懷欣也想知道，為什麼救他，不過是一個書中角色，結果自己受苦不說，反而差點送了人頭。但又好在她救了，她隻瀕死了一次，都體會到如此摧枯拉朽的絕望，換成沈初墨反反複複經曆，再精神狀态正常的人都得瘋。

他隻是不會死，又不是失去痛覺。再者說，減少黑化值也是她的任務。

沈懷欣冷哼一聲，推開他：“我怎麼知道？要是來得及思考，鬼才救你。”

沈初墨愣住，隔了會兒，不顧阻攔，将她攬得更緊，頭埋進她頸間，感受着象征少女生命的呼吸韻律，讓心情借此平靜下來。

來不及思考，所以救。

他學不懂的語文，領悟不了的羅密歐與朱麗葉，讀不透女孩的表裡不一，卻覺得這回答比任何詩句都真摯動人。

在連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某一刻，本能先于理智，促使她放棄權衡利益，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天平另一端的他。

那聲音錯了。人類才不無恥、邪惡又可悲，也會有人真心待他，正如他待親情那樣。

“謝謝你。”他道謝。

“……”

沈懷欣嘟囔一聲，他沒聽清，似乎是在抱怨。但他已經明白，沈懷欣有一張面具，讓她的真面目如同霧裡看花，僅能從細枝末節處着手，才能窺得幾片花瓣的真容。

那麼此刻，真實的她在想什麼？

沈初墨側了側臉，看到沈懷欣繃着俏臉，一臉嫌惡；又細細探聽，聽到她鼻腔哼哼，滿是不屑；最後，在感知到背後的衣衫被扯出條條縷縷的紋理時，得出了結論。

——她也在後怕，跟他一樣。

擔憂、關切、恐懼……藏在每條褶皺處，當他閉上眼，真正用心去體會時，才能發覺。她是深奧繁複的文學，正如他怎麼都學不會的語文，但相較于後者，他更有耐心，也更好學，自願去字裡行間琢磨她的語義。

秋遊事件有驚無險地度過了。二人默契地沒跟父母說，怕他們擔心。

沈初墨的入學手續也已經辦妥，不過沈懷欣不同意跟他一起上學，要求分開接送，避免同學看出兩人關系。沈初墨沒有反對，表示都按照姐姐的意思辦就好，看他如此懂事，沈母不禁連連歎氣。

沈初墨被安排上高三，起初打算上高二，比沈懷欣低一個年級，但經過入學測試，發現他已經具備高三的水平，故讓他直接上高三。

學校的判斷沒錯，僅僅幾天，沈初墨學習成績已然名列前茅，除了向來不擅長的語文。更令沈懷欣欣慰的是，沈初墨也沒有如原文那樣受到排擠，雖然有時候還是顯得不太合群，朋友很少，但總體來說，比想象中好太多了。

沈懷欣一邊扮演惡毒姐姐的角色，一邊瘋狂用手機刷好感，成功把偏差值刷到 59。她發現每天想幾個作妖點子也是很耗費腦細胞的，難為原主那麼努力，也折磨不出新意。

“聽說最近沈懷欣在追沈初墨，齊逸，你有福了。”

齊逸從攤開的課本中擡頭，掀起眼皮，語氣不冷不淡，隻“嗯？”了一聲，表示有點興趣。

“她表白還挺浪漫的呢，往他筆袋裡放蝴蝶，一打開，蝴蝶飛到沈初墨肩上，聽說還有隻在他鼻尖扇翅膀，整得跟香妃似的。”

“晚自習還怕他看不清，給他課桌上點了根蠟燭，好像是香薰蠟燭，怪好聞的。”

“對對對，我也聞到了。”

“啊，要是有女生對我這麼用心，而且還這麼漂亮，老衲這輩子值了。”

齊逸安靜聽着，手指無意識戳着黑色水筆後的按鈕：“就這？沒什麼好讨論的，隻是她整人的新把戲罷了。”

“齊逸，”蘇梓涵走回課桌，接上話題，好奇地歪歪頭，“你們讨論什麼呢？”

“在讨論沈懷欣移情别戀的事，對吧？”同學揶揄地拍拍齊逸背部，“你可算甩掉大麻煩了。”

“……沒有移情别戀。”齊逸解釋了一句，随後想了想，搖頭噤聲，不再多說。

不過是說出事實。理由就是她還在偷拍他，樂此不疲，還總拿蘇梓涵當幌子，實則是監視他們之間是否有火花，少女所有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被他盡收眼底，隻是相較于以前，這種不打擾的方式更讓他能接受。

蘇梓涵一愣，等到同學們起哄完，才輕輕柔柔地、用套着筆帽的水筆戳了戳齊逸，

“剛才，為什麼說她還喜歡你？雖然沈初墨好像不待見我，但我覺得他們挺配的啊。”

“……直覺罷了。”

“齊逸，就告訴我好嗎？”蘇梓涵心裡莫名的危機感加重，忍不住打破砂鍋問到底。

齊逸望了她一眼，感覺蘇梓涵跟平時有些不一樣，但他本應該感到開心才是，畢竟她在意他，這不是壞事。他沒多想，隻是簡單舉個實例，

“她每天背着的書包上的挂件，是我送的，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