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欣一時無言,她無法勸說沈母放下仇恨,甚至就連她自己都被說服了。她的确想得太簡單,換位思考下,連她都做不到心無芥蒂,去接納一個趴在親生骨肉身上,吸他血的冒牌貨。
她又進屋,詢問沈父,得到了同樣的回答。不僅如此,沈父還提供了沈初墨昨晚在警察局的調查檔案,上面寫着他堅稱自己是真正的沈初墨,不肯承認冒充。
“愚蠢得無可救藥。”沈父搖頭,語氣中透着濃濃厭惡。
意料之中的結果。沈懷欣徹底放棄從父母入手。
既然無法從根源上解決沈初墨的困境,就隻能治标了。她走到自己卧室,用小号給沈初墨瘋狂打錢,還好隻是凍結了銀行卡,存在通訊app的零錢還在。
末了,她又補了一句:感謝學霸為我補課,最近發零花錢了分你點,不用客氣。今天的零食收到了嗎?喜歡的話我下次再多給你放點。
沈初墨用零錢坐了趟公交,到站點後再慢跑回家,節省了不少時間。
一進門,就看到他的日用品在往外拉,他小跑進家裡,父母仍舊對他不理不睬。尤其當沈初墨試探地碰了下沈母的手時,被用力甩開,沈母沖進廚房,用洗潔精一遍遍搓洗他碰過的地方,仿佛沾上了什麼髒東西。
沈初墨伸出的手漸漸垂落下來。
晚上的沈初墨出奇沉默,獨自待在隔壁的小桌子,捧着碗吃着幹硬的米,桌上擺着一袋素食榨菜。聽到餐桌上其樂融融的交談,他探出頭偷看,他們一家三口才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正巧,沈懷欣擡眸看到了他,兩人對視,她琉璃似的瞳孔中流露出悲傷而同情的情緒。沈初墨很快轉過了頭,他不想看她這個表情。
沈初墨已不像最初那樣懵懂無知,他知道父母這是厭惡他,因為他是怪物。
他看向自己的手,不過兩天時間,與那些男生打架後留下的所有傷口已經愈合——他的确是怪物。
入夜,沈懷欣趁着父母睡着,偷偷走出卧室,看到自己隔壁已空置的房間,有些不太習慣。她蹑手蹑腳走到一樓,再穿過黑暗的樓梯到達地下室入口,敲敲推門。
手機屏幕的照亮下,隐約可見縷縷黑色的物質在流動,它們細得如同塵埃粒子,又像是黑暗版的銀河,星羅棋布,自成一體。
自她穿書以來,過的都是日常校園劇情,由于原主下線太早,根本看不到後期末日廢土那種大片場景,因此對于這類奇景,頗有些心向往之的感覺。加上她自童年起,就愛擡頭望天,看湛藍的天空和深色的夜幕,故而更加好奇。
她伸出手,去碰空中那些烏黑顆粒,仿佛能觸到它們柔軟又若有似無的邊緣,十分奇妙。
“我知道了,煤球精靈!”
沈懷欣彎起眉毛,學着動畫片中的動作,把手機塞睡衣兜裡,雙手對着“煤球精靈”一拍,再分開看看,果然掌心漆黑。宮老爺子誠不欺她。
【系統:警告,勿接觸過量污染因子,容易被污染。】
【沈懷欣:放心,過不過量,我自有分辨。】
說完,又不亦樂乎地玩弄起來。全然沒注意到黑暗中有雙眼睛一直緊盯着她。
【劇情偏差值-5,現值26(結論:面對不再具備威脅的反派,淨化成功勢在必得)】
沈懷欣一愣。怎麼玩個球還能減偏差?
遭……不會被看到ooc了吧?
她連忙擦擦手,收斂表情往床上看,沈初墨正平躺着,似乎已經睡着。
自己吓自己。她松了口氣。
隻是眼下污染這麼重,就算裝睜眼瞎也沒這麼裝的,要按原主的人設,不得鬧個天翻地覆,隻能改天再探望了。
沈懷欣将口袋中的暖寶寶和小夜燈放到桌子上,又掏出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和零食塞進抽屜裡,假裝是原本就有的。把一切都弄好後,再滿意地拂袖而去,深藏功與名。
沈懷欣走後,沈初墨眼皮動了動。
她進門那一刻,他幾乎恐懼到反胃。他身體冒出的醜陋物質,那麼直觀的展露在她面前,如果連她也害怕、嫌惡,那他……
在這種異象面前,恐懼才是正常人的反應。不要說父母,就連他自己都想一寸寸刮去血肉上的烏黑附着,使自己與常人無異。
現實中的所有人,都在逐步接近夢中扮演的角色,朝着最壞的預期發展,對他展露或厭惡、或冷淡的姿态,隻有沈懷欣不同。
她不僅沒有避他如洪水猛獸,反而玩起了他的……呃,煤球精靈?
她是這麼稱呼的,十分可愛,以精靈冠名,絲毫不見任何反感。
沈懷欣笑盈盈,指尖在那些可怖的微小顆粒上一點一點,饒有興緻撓着他緊繃的弦,明明觸感無法傳到身上,卻讓沈初墨心窩發癢。
那雙纖手幹淨透白,連陽春水都未沾,卻在空中輕輕一拍,讓不潔淨的東西濺開在手心。他莫名地悶哼一聲,感覺到那抹絲絲縷縷的能量,正滲透掌紋,一點點入侵她純潔的身體。
不同于他指腹淺顯的墨痕,她手上那些黑色印迹很快就會消失,與她融為一體。
那些肮髒的東西,從他軀殼溢出,又成為沈懷欣的一部分。她會被他污染,堕入深淵,萬劫不複。
但他竟然雀躍。
第二天,沈懷欣出卧室時沒有看到沈初墨,詢問得知,他為了不遲到,早早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