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毒打、謾罵早已是家常便飯，隻是今晚尤為強烈，沈懷欣抽下的每一鞭子都沾着恨，火辣辣的，無形中扭曲着地下室的空氣。記得清晨，沈初墨看到沈父沈母穿得灰撲撲的，莊重又悲哀，與往日有所不同。他們不向他看一眼，偶爾投過來的眼神中，透着掩飾不住的憎惡。

但沈初墨仍記得他初來時，那兩雙眼中的溫情，甚至覺得，隻要能再見一次，無論他付出什麼代價都心甘情願。

“我真要謝謝你，要不是你，他怎麼會死？”沈懷欣用鞭柄抵着沈初墨的下巴，将他的臉擡起。

少年冷漠注視着她，少女的濃妝豔抹的臉映在深色瞳孔眼中，詭異得像是面具。身上的鞭痕隐隐抽刺，讓他有種活着的痛感。

“誰？”沙啞的聲音從他喉嚨縫裡擠出。

“當然是與我争家産的……我的親弟弟啊……”

沈初墨花了幾分鐘去咀嚼這幾個字，識别出含義後，掙紮起來，身上的鎖鍊嘩嘩作響，帶動着傷口龜裂出血。

“不對，我才是——！”

“忽然發什麼神經！”沈懷欣吓了一跳，随後很快回過神來，看着他自動愈合的鞭傷直搖頭，“怪物也配？人類會生出你？可笑！”

再次從夢中醒來，沈初墨眼底還停留着沈懷欣的殘影，明明是同張臉，卻怎麼瞧都截然不同，這與妝容無關，僅僅源于某種玄而未知的感覺。夢得愈久，他愈難以将兩人重疊起來。

環顧四周，不知不覺中，地下室内被沈懷欣偷渡了許多裝備，為了掩人耳目，它并沒有精緻的外殼，往往樸素而實用，比如灰色靠背墊、進可烤火退可烤肉的小型電暖爐、撕掉包裝的空氣清新劑等等，看起來十分隐秘不起眼，巧妙的與這間狹小的地下室融為一體。

沈初墨微微合上眼，腦中浮現的全是今晚的沈懷欣。星碎落進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璀璨、不含一絲雜質。她說她小名叫“星星”，如此貼切，隻是他從未在這個家中聽人這樣喚她。

但他喜歡。

喜歡隻有他知道的、特别的稱謂。

然後，她又用這樣的眼神祝他生日快樂。他口腔中嘗出某種比蜜糖還甜的滋味。

原來這就是喜。寂靜無聲，卻如此……動人心弦。

第二天，模考成績公布，班級排名、全校排名，乃至全市的成績排名都被完完整整地列出表格，同學們的名字被裝進條條框框裡，列出三六九等，張貼在公告欄上。

成績好的揚眉吐氣，大聲議論得連路對面的螞蟻都能聽到，差的默默走開，眼不見為淨，也有的破罐破摔，大大咧咧從後數着排名。

沈懷欣在不遠處台階上站了會兒，看人頭攢動。

【系統：宿主不去看榜？】

【沈懷欣：公司每月都會列出績效表，用折線圖從高到低排名，跟這場景很像。那時候，所有人為了不被淘汰都在卷，也包括我。】

【系統：兩者不一樣，提升績效是為了獎金，但宿主在小世界學習沒有意義。】

【沈懷欣：學習隻是因為我想。】

回到教室，同學們交頭接耳，有些眼尖的、或是消息靈通者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成績，不過更多人還緊張地搓着手指，等待老師進來宣判結果。

很快，班主任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進來，在課桌擱下一沓考卷。同學們看到班主任嚴肅的神情，一個個安靜下來，面露心虛。

“這次模拟考試，我們班比隔壁4班平均分低了整整3分，同樣的學習時間、同樣的老師，你們為什麼……”

沈懷欣側過頭，餘光瞥了眼斜後方的方小鄭，她從昏昏欲睡中擡起頭，扮了個鬼臉。

“你們真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班主任總結詞說完，教室内落針可聞。她整了整語文試卷，開始按照成績排名一張張分發。

“第一名，林樂瑤，131分，林同學這次發揮得不錯，按總分計算，繼續保持下去，985肯定是穩的。”

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林樂瑤甩下腦後的馬尾，起身，穩重又不失驕傲地走上前去，領取試卷。

“接下來，第二名……”

班主任一個個報名字，底下同學——尤其成績上遊者——個個伸長耳朵，隻等報到自己名字後，上前拿試卷。

“第十一名，沈懷欣。”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默了會兒，紛紛交頭接耳。畢竟，沈懷欣可是公認的吊車尾，上次考試還是最後一名，這次就11名了，前進足足37名，想想都覺得離譜。

更何況，這還是語文成績。在多數人的認知中，語文成績是波動不大、偏穩定型的學科，同時也難以拉分。

“該不會是作弊了吧？”後排有人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