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鄭與熊晨濤道别後,換乘了輛公交車,路上很堵,途徑一處連環撞車事故現場,乘客紛紛伸頭張望,卻見天空烏雲密布,厚厚地将天幕整個蓋上,給人一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壓迫感。
方小鄭忽然看到,路上行人正在扭曲,呈現一種頗為詭異的姿勢。她用力揉揉眼睛,再睜開。
呃……可能還是睜眼方式不對。
她再次閉眼做眼保健操時,聽到周圍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幾乎震破耳膜。方小鄭心髒突突亂跳,寒毛立起,仿佛被什麼無形的惡靈凝視着,身體陣陣應冷。
她睜開眼,面前是一張嘴。
一張長大到看不見鼻子、眼睛的嘴,牙縫中卡着一小片韭菜,散發出腥臭的氣味,正向她襲來。差點把方小鄭熏暈過去。
近在咫尺,這個距離根本躲不過去。
方小鄭吓得身體僵直,雙腿抖如篩糠,絕望地閉上眼,等待死亡降臨。
然而,它并未如期而至。她嗅到一絲焦臭,膽戰心驚睜眼,發現這張嘴舌尖被燒焦,而後腫起一個巨大的暗黃色水泡,它發出嘶嘶慘叫。
與此同時,貼在她胸口的物件隐隐發燙。她伸手拿出,發現是一枚護身符——沈懷欣秋遊時給她的,說住持開過光。
隻是,上面繡着的金線已經黯淡下來,顯得灰撲撲的。
那張嘴見方小鄭是塊硬骨頭,轉而一扭頭,咬向一邊的肥肉。
被咬住的男人發出慘叫,脖頸處的血液四處飙射。公交車門打開,衆人抖着腿,慘叫逃跑,然而外面同樣成了地獄。
前一秒還在倉皇逃竄的行人,一眨眼就開始扭曲異化,腳踩的街道向天空翻轉,形成魔幻的過山車軌道,行人雨點似的落下,濺起豔麗奪目的血花。
方小鄭在第一時間沖下車,大緻估算了下回家的距離,極力奔跑的話隻要幾分鐘。她抱緊書包,當作護盾,使出吃奶的勁兒拼命往家的方向沖刺。
她不知道自己母親是否已經到家,隻能心裡祈禱,千萬别出事。
途中,她遇到家門口五金店的老闆,對方皮膚泛着金屬色澤,胸口裂開條縫隙,縫隙中隐隐可見燒紅的爐膛,正吞噬着店中的五金器具,仿佛想要将其煉化。
方小鄭吓得後退一步,被路上的石頭絆了一下,發出些聲響。
老闆擡起頭,目光陰冷地盯着她,舔舔嘴角。
方小鄭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沒有任何猶豫,她轉身便跑,身後傳來自行車輪的聲響,她沒忍住回頭瞥了眼。
老闆的腿已經變異成了車輪形态,正向她飛速駛來。
雙腳難敵車輪,方小鄭眼見距離愈發逼近,抄起書包就往老闆頭上甩,運氣不錯,“duang”地一聲,撞歪了他的腦袋。近似于某種金屬被重擊的聲響,帶着一絲震動的回音。
此舉為方小鄭争取了幾秒,眼見自家那棟破舊的老房子已在視線範圍内,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隻要再跑30……不、20米就可以……
身後的老闆恢複過來,胸口向方小鄭的方向一甩,裂開條縫隙,一根不鏽鋼鍊條從裂口“刷”地飛出,纏上方小鄭的小腿。
方小鄭重重摔倒在地,拼了命地掙紮蹬腿,最終也隻能讓纏住她的鍊條從小腿移至腳踝。越來越多的鍊條纏過來,她手臂、腰身全被牢牢纏住,最終動彈不得,被拖向獰笑的老闆。
她絕望之際,望向家的方向。
就差一點點……她就可以沖回家、鎖好門……她還沒來得及看看母親情況……
方小鄭心頭滿腔的不甘與恐懼,但身上被越縛越緊,徒勞地掙紮也無濟于事,隻是讓鍊條更加冷酷地壓迫着骨骼,讓骨頭接近斷裂,死亡陰影般籠罩下來。
“媽媽……好痛……”
她的眼前出現幻覺,從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一隻熟悉的手。她熟悉,知道這隻手手背中央與右側部位有色素沉積的斑點,也記得這隻手掌心的粗糙和打人的疼、拍着背哄她入睡時的安心。
那隻手從她身旁經過,扼住了老闆的脖頸,青筋暴起,老闆的臉色猛地漲紅。方小鄭身上一松,掉到地上,再擡頭卻看到兩個人形怪物的交戰。
在這一刻,她瞬間懂了,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