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缜向夫子請了個假,讓虞忌幫他寫一份筆記,就帶着狄越跟許捕頭去了。
扶風縣縣令看他來了眼睛一亮,如遇親人,差點就兩眼汪汪。
“溫秀才,可得幫忙找出真兇啊。”
溫缜壓住自己想吐槽的欲望,這又不是他的本職工作,當官的甩什麼鍋呢,“這——在下盡力而為。”
縣令很是年輕,才25歲,是上次春闱的進士,分配來扶風縣當縣令。
縣令三年一期,這在調任或可能升職的當口出事,問題很大啊。
扶風縣是個江南好地方,夏天不熱,冬天不冷,雨水豐足,這裡文風昌盛,前些年還出了一個狀元郎。
由于這裡是很多大臣的故土,他們告老還鄉之後,成了本地的鄉紳,這裡面有以前的巡府,戶部侍郎,工部侍郎,各個鄉紳來頭都挺大,縣令見誰都要執弟子禮,不說别的,就虞忌的老師,也是翰林院退下來的。
所以這個地方文風昌盛,百姓安居樂業,江湖人也得給百姓三分面子,兇事繞着走,日子好過了,矛盾也就少了,加上縣令都挺負責,這裡不屬于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縣令要是出什麼幺蛾子,鄉紳告上面去,沒法交代。
明朝的律法非常嚴苛,此時還是初年,哪怕到了晚期萬曆年間,律法斷案也是很講究的。人命案子,要判人死刑的案子,縣令是沒有權利的,他得審訊,把審訊的過程,案件的開始,行兇過程,得出結論,寫的清清楚楚,傳上去,巡撫看了覺得合适,再遞上去,中央再審訊,最後内閣同意了,由皇帝蓋章,其實一般是司禮監批紅,這樣才能判人死刑。
一般的,比如流放,或者牢獄,隻需要巡撫點頭,記得明朝有個案卷,是一個新婦,被誣告偷情,縣令批了,遞了上去,巡撫不同意,覺得邏輯不行,然後下來重審,還人清白。
明朝的流程是非常成熟的,律法也是,像電視劇裡,動不動就發賣,打死下人,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人命關天,出了人命,就得有人頂罪,就得有人償命,才能平民心,不然不就亂套了?
這是封建時代,不是奴隸時代,别說殺下人,殺妾償不償命都看上面心情。
這個世界從來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縣令是有指标的,如果他的案子一直模糊不清,那他的官場就廢掉了,還可能成為别人的頂罪羊。
溫缜一來這世界,按照習慣,首先就買了大明律,與各種律法書看一遍,确定是個法律完善的地方,才放下心來。
這個得虧于原書作者懶,因為作者主寫的是江湖,各門派的鬥争,所以對于朝廷和市井沒有着筆墨,直接把書放在大明的背景下,一切按照大明原曆史不變。古早武俠都是這般,比如七俠五義。
“不知是個什麼案子?”
許捕頭怕他聽得不來幫忙了,就不肯多說,他是秀才又不是縣衙的,人家不幫忙,他們也沒法子,就算吓走也不能在他這裡吓走。
他縣令才将事情原委道來。
“前天吳家少爺來報案,說是袁家人引他出門遊玩,回來後發現滿門被殺,如今隻推一個江湖人出來頂罪,理由還無中生有,他不認,如果不讓兇手繩之以法,他就上告,還得告我辦案不明。”
溫缜——溫缜扭頭就走,縣令忙拉走,“哎,别,别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同是讀書人,考上進士當個官有多難又不是不知道,這要是仕途沒了,我就不活了——!”
溫缜拍他手,“撒手!撒手!”
縣令倔強,“我不撒!”
溫缜痛苦面具,“我看着像大冤種嗎?”
神經病,這麼複雜,他的仕途還沒開始呢,“你還不如直接上告,讓上面來處理,他們哪一個是我一個窮秀才惹得起的?大老爺你不是刁難人嗎?”
縣令一個爆哭,“主要是最近的命案實在太多了,我才報了一個上去,先前你推出來的兩個命案,河裡還找到一個查不出來的屍體,由于沒有一點線索,我也隻能報上去。這個再報上去,說不出緣由,烏紗帽就沒了呀。”
本來溫缜不打算管,聽到河裡的無名屍,他有些心虛,行吧,就當還債了。
“你說一下他們的身份,還有案件的具體緣由,我再去給你看看。”
縣令擦擦眼淚,“成。”
他這三年,都沒有這個月離譜,本來還想着能不能升一升,現在隻想保住原有的官帽,不被撤職。
“死者有四人,是吳家老太太,吳家老爺,吳家二少爺,還有一個老仆。吳家是吳侍郎的親戚家,但吳侍郎是個清靜人,不愛來往,吳家由于要供兩個讀書人,日子捉襟見肘,隻留下了一個老仆,一個看門,一個婆子,兩個丫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