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物間裡,舒樂呆呆地看着一屋子男男女女,下意識問:“你們是誰?”
本來還為舒樂醒來感到高興的陶清水頓時笑不出來了。
身旁的蘇婉香聞言立刻尖叫:“莫不是摔傻了?造孽啊,還不如就這麼去了!”
“大嫂你!”陶清水氣急:“樂哥兒好不容易醒過來,你幹嘛咒他?”
“我咒他?他連人都不認得了,不是傻了是什麼?”蘇婉香撇撇嘴,暗道郎中明明說了這三弟不紮針不吃藥恐就這麼去了,咋會自己突然醒了?雖說不用花銀子治病挺好,但要是真的傻了韓家那邊退婚咋辦,難道公婆養他一輩子?
“好了,婉娘你少說兩句,既然樂哥兒醒了,就叫郎中再來看看。水哥兒,你去再把吳郎中請來吧。”衛荷花心裡也嘀咕。
陶清水立刻小跑着去找吳郎中。
直到吳郎中再次踏進房門給舒樂把脈,舒樂才在頭暈目眩中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那句話似乎說的不是時候。
腦子裡有模糊的記憶片段閃過卻快的根本抓不住,但舒樂本能地知道,那些痛苦的記憶不屬于他,屬于另一個人。
吳郎中年事已高,他捋捋胡須,收回把脈的手:“既是醒過來了就于性命無礙,有點氣血虛,多補補就好。你們說他不記得人了,應該是頭部撞擊所緻,算不得癡傻,也可能修養一段時間就能恢複。”
“那要多久才能恢複?”陶清水急切地問道。
“不好說,若是休息好,再用用藥,也許會快些。若不然,也可能一直想不起來。”郎中搖搖頭。
一聽要用藥,蘇婉香一下子瞪大雙眼:“不是于性命無礙?那就别花這冤枉錢了,是不是也不影響他幹活?”
吳郎中無言,看來這舒樂是别想安心休養了。
舒樂自打剛才那句靈魂發問後就沒再吭聲,腦袋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但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哭出聲,淚失禁體質有時還真是麻煩。聽剛才對話的意思這幫人不打算給他治病,還以為他失憶了。但是他确認從未見過這些人。
舒樂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場景沒變。
看起來像是鄉下農村,他不記得學校後面附近有什麼村子啊?
舒樂隻好瘋狂頭腦風暴,他剛才偷偷摸了摸身上,不是自己之前穿的衣服,手機顯然也沒在,這破破爛爛的屋子感覺和倉庫差不多,也不像有座機的樣子,看來自己報警難度很大。
那個叫水哥的似乎是在場唯一對他釋放善意的人,要想辦法從他口裡套到話。
冷靜,不要緊張,你可以的。舒樂暗自打氣。
吳郎中見衛荷花也不打算再給舒樂抓藥,就離開了。
“樂哥兒的事你們先都别往外傳,能拖一時是一時。”衛荷花打定主意先瞞着韓家,說不定哪天舒樂就恢複了呢?
“娘你放心,我們懂。”蘇婉香仿佛鬥勝的公雞,拉着舒有年回了卧房。
衛荷花見舒樂一直看屋頂不看她,又想起他現在不記得人,心裡煩躁的緊,既怕韓家知道了會退親,也怕将來樂哥兒不聽她和相公的話。
至于舒廣全早就不想在這待着了,于是交代陶清水:“你好好照看樂哥兒吧,我和你娘累了,先去歇着了。”
屋裡很快隻剩舒樂和陶清水。
舒樂立馬轉過頭,示弱道:“我能叫你水哥嗎?”
陶清水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些什麼,隻能點點頭。他心裡五味雜陳,為樂哥兒又躲過一劫感到高興,但想到相識多年的小哥兒就這麼忘了自己,又覺悲傷。
看着陶清水失落的表情,舒樂頓了頓,還是繼續道:“能和我說說我在哪,你們是誰嗎?”
“這是溪柳村,我是你二哥夫郎,一直在你床邊的是爹娘,先離開的是你大哥大嫂。”
聽聽,這是中文嗎?舒樂懵圈,每個字他單獨聽都聽懂了,可是合一起他怎麼沒明白?
他又定定看了看陶清水穿的衣服,突然一個大膽的念頭閃現在腦海裡,他顫巍巍問:“現在是什麼年代?這裡是中……”他把國字吞了回去,不行,萬一像他想的那樣,那自己要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詞語不就暴露了?再被當成妖怪抓走可就麻煩了。
還真是和韓靖川想到一起去了。
陶清水瞪大眼睛,樂哥兒怎麼連這都忘了:“現在是大晟朝順德三年啊,樂哥兒,你是什麼都忘了嗎?你還記得你是舒樂嗎?穿衣吃飯你還會不?”
舒樂呆若木雞。
——————
韓靖川在床上躺了兩天,終于退了燒,大腦不再昏昏沉沉。
第三天一大早,他就起床順着記憶裡的方位找到了竈房。
竈台前是大堂嫂方杏花在忙活早飯。
現在還是二月,這個時辰天剛蒙蒙亮,古人果然起得早。
聽到身後的動靜,方杏花轉頭驚訝地看着她這個小叔子:“二弟怎麼起來了?身體可還好?早飯還要等一會兒,你先回屋吧,回頭我叫你大哥給你端過去。”邊說着手裡的活兒也沒停。
“麻煩大哥大嫂了。”韓靖川本是想來找杯熱水喝,但是自知和方杏花單獨在一個屋裡也不太好,就沒好意思說,隻得客氣一下出了竈房。
方杏花聽到這話倒是有些意外,雖說韓靖川一直以讀書人自居,還算彬彬有禮,但這麼些年他埋頭苦讀基本兩耳不聞窗外事,和家裡人都不親近,更不會說什麼麻煩感謝的話,這回大病一場似乎有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