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曦隻覺得過了很久,顧貞剛才擡起頭來,紙上已經寫得密密麻麻的了。
看着他這一副處理事務的模樣,有時候,冉曦會産生一種有此人,是一國的幸事的錯覺,但是轉念想到了他的大肆屠戮,便否認了這一想法。
思緒紛飛間,忽然聽到顧貞說道:“我要去審訊鄭大人,既然牽涉到你,你便随我過去吧。”
“好,我聽表兄的吩咐。”
走在路上的時候,冉曦仍然沒從他的話裡回過神來,因為同她确認證據極有可能屬實,便去直接提審身邊得力的人。
可謂嚴格按照律法辦事,但也堪稱薄清寡義。
雖說讓她過去,但顧貞也沒讓她與大理寺卿當面對峙,隻是他自己進去了,讓她呆在隔壁的屋裡,能聽到這間屋裡的問訊。
顧貞端坐在椅子上,大理寺卿跪在地上,顧貞沒有用任何刑罰,隻是詢問了他些時候,他就承認了自己的罪過。
他痛哭流涕,可顧貞完全不為所動,一臉冷漠地聽着他哭訴,這可是前些日子與顧貞一同赴宴,被顧貞贊賞過的下屬!
大概這就是伴君如伴虎。
冉曦還沒有感慨完,很快,大理寺卿便将髒水潑到了她的身上,說她看不慣顧貞推行新法,自己為顧貞盡心盡力辦事,而她挑唆顧貞與自己的關系,可見心中有鬼。
滿口胡言,若不是想到顧貞在問訊,冉曦早該沖過去和他對峙去了。
可這聲音刹那間停了,隻聽得顧貞的腳步,透過兩間屋子之間的空隙,她看到顧貞走到了大理寺卿的身側,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一不知道什麼,大理寺卿聽了,臉上立馬現出惶恐神色,不住地叩頭,顧貞離了他身前,複又回到桌前,寫着卷宗。
屋内隻有筆劃過紙張的聲音與磕頭聲,他的額角磕出了血迹,顧貞也不理睬,直到寫完了,拿了卷宗起身,方才對他道:“事已至此,再如何說,也是無用的。你不記得當初我授予你這大理寺卿的職位時,同你說過什麼了嗎?”
沒有讓他起來,隻自己信步走出房間,大理寺卿睜着一雙驚恐的眼,不住地顫抖,屋裡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眼前隻有顧貞的衣角劃過,接着,門被帶上,又浸入了一片黑暗。
“多謝表妹提供的證據,鄭大人已經認罪伏法,這一次屬實誤會了表妹。”
“沒事,誰敢保證身邊辦事的都是些好人,多謝表兄肯查明真相。”
還是第一次親自見識到顧貞的手段,她大為震撼,他的身上不帶有一絲血腥氣,反倒有一股皂莢的清香。
顧貞對于她的謝意,隻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心領,又拿了證據去調查被冤枉的徐大人,讓她先在一間屋子當中稍做等待。
沒過多久,顧貞就回來了,與她說了案子的情形。
說完了,冉曦以為沒有什麼了,便要走,忽然被他叫住了。
“阿娘要過生辰,我不知道選那一幅畫好,還望表妹幫我瞧一瞧。”
冉曦愣住,沒想到顧貞問她的居然是這樣的問題。
顧貞一心鑽研政事,于繪畫一事,并不了解。
皇後卻是喜歡的,不光喜歡畫作,還對江南情有獨鐘,她和父親的祖上是江南人,為了躲避戰亂,到邊鎮已經有三代了,可她一直念着擊敗大乾,收複領土,回到故鄉。
前朝朝綱崩壞,分裂為南北兩部分,南為大乾,北方混戰了十幾年,後來顧貞的父親顧安統一了北方,建立了大昭,與大乾對峙。
冉曦又想起原書中,顧貞是個弑父殺兄的暴君,但不可否認,他精神正常的時候,頗具雄才大略,結束了南北混戰的局面,甚至一并滅掉了盤踞在蜀地多年,時不時地攪得兩國生靈塗炭的反賊。
他攻入大乾京城的那一日,登基為帝,劍鋒直指養父顧安,可他卻在衆目睽睽之下,奉已經逝去的大昭皇後冉瑜為皇太後,舉行了隆重的追封大典,便是要蓋過當初顧安封後的勢頭。
似乎這個世界上,顧貞最重視的人便是皇後,隻可惜,後來皇後也去世了,他的行為徹底失控。
如果皇後還在,就好了,也許皇後是解決問題的突破口。
冉曦為顧貞選取了一張她認為比較合适的畫作之後,她帶着這一疑惑走出大理寺,回家将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冉钰,又為顧貞說了幾句好話,略去了他冷漠對待老翁的一節:“其實表兄也不是不通情理,就如我今日見了有些跟着陛下一同打天下的舊人,實在蠻橫無理 ,不尊律法,處處惹事生非。對待那個利用自己職位之便,罔顧律法欺壓舊人的大理寺卿,不也是懲戒了嗎,且他對姑母也是很孝順,還想着待姑母生辰送上姑母喜歡的畫作。”
冉钰想了會兒,顯然是被女兒說動了:“好像是這樣,他接的這件事,我是肯定做不了的,怪不得你姑母誇他有才幹呢。”
冉钰提到了皇後,冉曦立馬見縫插針:“阿耶出去了這麼久,是不是也該去瞧瞧姑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