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美人突然擡頭,墨綠的眸子直直望進塞缪眼底,他突然開口,問了一個孩子氣的問題:“你會騙我嗎?”
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帶着孩童的執拗。
塞缪的呼吸一滞。
他看見蘇特爾眼中轉瞬即逝的脆弱,像極了書中那個被抛棄在戰場上的少年将領。
沒有猶豫,他握住那隻冰涼的手:“不會。”
那雙冰涼的手在塞缪掌心輕微顫抖着,像受傷的雛鳥瑟縮着的翅膀。
塞缪能感受到指腹下粗糙的繭子與凹凸不平的疤痕。當他用鑰匙解開鐐铐時,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牢房裡格外刺耳。
“咔嗒一聲,最後一道鎖鍊應聲而落。
蘇特爾的手腕上露出深可見骨的傷口,邊緣處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監控攝像頭正閃着紅光,他現在還不能給蘇特爾拆下抑制環。
“忍着點。”
塞缪脫下外套裹住蘇特爾單薄的身軀,布料擦過傷口時,他感覺到懷裡的身體瞬間繃緊。
雌蟲的恢複能力本該讓這種皮外傷幾小時内愈合,但抑制環不僅延緩了愈合,還将痛覺放大了數十倍。
塞缪能感受到蘇特爾的身體很虛弱,但實際上雌蟲的恢複能力是很強大的,如果不是傷到緻命的腦部和心髒,他們幾乎可以說的上是不死不滅的存在。
但數量稀少體格瘦弱的雄蟲卻并不認為這是什麼好事情,在他們扭曲的觀念中認為雌蟲就應該是軟弱的,可以随意揉捏的。
尊貴的雄蟲,怎麼會比比不過一隻雌蟲?
抑制環在這一理念的影響下誕生,它可以用來特異性的抑制雌蟲傷口的恢複程度,并且數十倍的放大傷口的疼痛指數。
走廊的燈光忽明忽暗,塞缪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面上,将懷中人完全籠罩。
蘇特爾的銀發垂落下來,發尾掃過塞缪的手腕,帶着地牢特有的潮濕黴味。
“就快到了。”塞缪低聲安撫,聲音淹沒在排風扇的轟鳴中。
“很難受嗎?”
塞缪低頭看着瘦的有些過分幹巴的蟲,心髒像是被人緊緊的攥在手裡。
“等到了飛行器上給你摘下來好不好,這裡還有監控,被看到會有麻煩。”
當經過轉角處的監控探頭時,塞缪故意側身擋住懷裡的身影,同時加快了腳步。
飛行器前已經有一隻嬌小的亞雌在等待。
艙門無聲滑開,黃昏的光透過玻璃灑在座椅上。塞缪接過鑰匙,将蘇特爾安置在副駕駛座,動作輕柔得像在擺放易碎的古董。
當他的手指無意間擦過蘇特爾後頸時,那片皮膚燙得驚人——雌蟲的體溫本就偏高,但這樣異常的高熱顯然不太正常。
塞缪有些擔心,思考着是否要帶蘇特爾去醫院檢查一下。
他一邊考慮着,一邊轉身給幫忙跑腿的亞雌結算薪資。
“謝謝,辛苦你了。”塞缪下意識用前世對待下屬的溫和語氣說道,卻見面前的雌蟲渾身一抖。
“您、您太客氣了……”雌蟲的聲音哽咽得變了調,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請在這裡簽字。”
在這個雄蟲視雌蟲為草芥的世界裡,一句簡單的道謝竟成了莫大的恩賜。
塞缪注意到他脖頸處隐約露出的抑制環痕迹,那是長期佩戴留下的色素沉積。
他歎了口氣,又沒忍住多支付了一些小費。
他實在無力維持雄蟲在外驕奢縱淫的形象,索性還是用原本的樣子生活,大不了,他就把自己也僞裝成雌蟲。
塞缪匆匆簽完字,沒注意到身後蘇特爾微微睜開的眼睛。那雙本應懵懂的碧眸此刻清明如刀,正透過發絲的縫隙,冷靜地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
當塞缪轉身時,蘇特爾已經恢複成虛弱的模樣,隻有指尖在座椅上輕輕敲擊着某種密碼節奏。
冬日呼嘯而過的風聲中,誰也沒聽見他喉嚨裡壓得極低的自語:“塞倫,這就是你交代給我的…天意…”
窗外霓虹燈在他眼底投下詭谲的光影,将那一閃而過的銳利完美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