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還是小蟲崽就好了……
他不合時宜的想,他可以理所當然地窩在塞缪懷裡,被輕拍着後背哄睡。
蘇特爾抱着小熊滾到牆邊,笨拙地把熊掌搭在自己肩上,模仿着塞缪安撫的動作。這舉動實在太過幼稚,他又抱着熊滾了一圈,卻猝不及防撞上一雙溫熱的手掌。
蘇特爾渾身一僵,完全沒察覺塞缪何時靠近。他試圖探出頭,才發現自己早已被被子裹成了嚴實的壽司卷。下一秒,他連人帶熊被整個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睡不着?”
塞缪坐在床邊,手掌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又難受了?”
蘇特爾僵了一秒。其實他并沒有不适,但……
“有一點點。”他聽見自己小聲回答。
空氣中突然飄起淡淡的青澀草莓味。蘇特爾一怔,随即意識到什麼,嘴唇微微顫抖着想要開口。
“有好一點嗎?”塞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蘇特爾最終什麼也沒問。他把臉埋進塞缪的臂彎裡,輕輕點了點頭。
“睡吧。”塞缪的聲音帶着睡意的沙啞,“疼了叫我。”
手掌繼續有節奏地輕拍着他的後背。
“别自己扛。”
直到後半夜,确認蘇特爾的呼吸徹底平穩,塞缪才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門合上的聲響幾不可聞,黑暗中,蘇特爾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可能是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塞缪的覺醒等級不高,隻是b級,釋放的信息素并不能對自己産生有效的安撫,甚至比不上一顆蘇葉果的效果來的強,但蘇特爾卻莫名的感覺到安心,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以至于在塞缪停下手上的動作想要離開的那一刹那,他即使在睡夢中也敏銳的感知到。
他快速的清醒過來,卻沒有睜眼。
他抱着毛絨熊,深深嗅着上面殘留的塞缪的氣息。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直到确認塞缪應該已經熟睡,他才小心翼翼地打開光腦。
銀藍色的熒光映在他臉上,勾勒出緊繃的下颌線條。指尖在虛拟鍵盤上快速滑動,輸入那張被水浸濕的名片上的号碼。編輯好的信息在發送鍵上懸停了一秒,最終被果斷按下。
滴——
消息已送達——
光腦屏幕的冷光下,蘇特爾的眼睛一眨不眨。很快,一條回複跳了出來:
“是需要帶您的蟲崽過來做精神力疏導嗎?”
短短一行字,卻讓蘇特爾的手指驟然收緊。他盯着屏幕,逐字分析着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沒有敬稱……
直接提問……
最刺眼的是那個詞——“蟲崽”。原來在塞缪眼裡,自己始終隻是個需要照顧的幼崽嗎?他以為…他以為至少……
蘇特爾猛地搖頭,銀發在黑暗中劃出淩亂的弧度。光腦的藍光映出他微微發紅的眼眶,指尖無意識地在熊耳朵上掐出更深的痕迹。
他快速的把一切删除掉,深深的喘了一口氣。
他暫時把有關于塞缪的一切抛在腦袋後面,反正他們的時間還長着,他有足夠的力氣和手段把塞缪牢牢的抓在手裡。
他縮回被子,輸入一個号碼,撥打,然後靜靜地等待着。
大概過了将近兩分鐘,電話終于通了,電話那頭響起一個困倦的聲音,“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接着是悉悉索索從床上滾來滾去的聲音。
“嗯?說話啊,不說話我挂了,我剛大餐還沒吃完就被叫起來了,現在睡應該還能接上。”
那邊嘀嘀咕咕地,但蘇特爾還是聽清了。
他悶在被子裡笑出聲,但很快表情又凝固在臉上,他小心的道:“是我。”
“……嗯?蘇特爾?!”
希文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看看現在的時間又看看手上的光腦,他尖叫出聲:“蟲神在上,你偷塞缪的光腦這個點給我打電話,你不要命了。”
他催促:“快快快,你快還回去,等他發現你就慘了。你要是給我報平安就算了,我今天遠遠去看過你了,看你好我才走的,不然我早就單槍匹馬的殺進去……”
蘇特爾笑了,隻不過是嘲笑:“就你。”
希文炸毛:“怎麼了?!不服?!過兩天你回來我們比比看。”
“我不和你比。”“沒興趣。”蘇特爾的聲音突然柔軟下來,帶着十九歲少年特有的清朗。
電話那頭傳來玻璃杯打翻的聲響。
希文回味着這句詭異的有點溫柔的話,覺得不太像平時蘇特爾的作風,他思考兩秒,問:
“等等……你現在到底幾歲?”
蘇特爾:“19啊。”
希文:“……”
靠,憑什麼他可以變得那麼嫩!
他也想變小,然後每天給蘇特爾在淩晨兩點打電話。
嘶,他19歲的時候……他十九歲的時候在幹什麼嘞?
“……”
算了算了。
人貴在不難為自己。
他清了清嗓子,擺出年長者的腔調:“找我幹嘛!有事說事,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希文努力裝出一副我是忙碌大人的模樣。
蘇特爾在電話那頭沉默兩秒,道:“你……還能上班?你眼睛好了?”
“眼睛?”包裝袋撕開的刺啦聲伴随着咀嚼音,“哦你說上次任務啊,害,沒啥大事,不就是被那個犯罪團夥養的貓給抓了一下…(嚼嚼嚼)…等等這個新出的辣味小魚片味道确實不錯……你要不要聽聽我最近發現的美食清單?"
接下來的三十分鐘裡,蘇特爾面無表情地聽着希文事無巨細地描述第七區新開的十家餐廳招牌菜。當話題轉到第三家店的醬料配方時,他果斷按下了結束通話鍵。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蘇特爾平複心情,然後又摁下一串号碼,這次電話聲音嘟嘟的時間很短,很快電話就被接起來。
“喂?”
蘇特爾:“……”
一個低沉冷冽的男聲從聽筒裡傳來,像淬了冰的刀刃。蘇特爾的手指猛地捏緊,連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是那個狗日的該死的……
他怎麼還活着,而且博恩瑟的光腦怎麼會在他那裡!
他果斷按下挂斷鍵,動作快得幾乎要在光腦上擦出火花。屏幕熄滅的瞬間,蘇特爾看到漆黑的屏幕裡映出自己扭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