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鏡渾身戰栗。
他手腳絞緊被褥,不知往哪裡躲。他隻能低低地喚謝陵名字,因為這隻手太熟悉了,熟悉到他生不出抗拒心思。
多少個夜晚,他等得睡着,半夢半醒間,都是被這樣輕撫而醒的。
難道謝陵沒死?
還是說他身死魂未散,仍在續緣峰停留。入夜之後,殘魂循着模糊的約定,回到床前,回到帳影搖紅之間。
遲鏡突然感到難過。
得知謝陵出事以來,他第一回真真切切地,為這個人難受了。
遲鏡被養得無憂無慮,對許多事都後知後覺。死亡是什麼,是從此之後想見一個人,隻能去回憶裡追尋。
他對謝陵,并無愛戀之情。可百年來床笫纏綿,魚水交融,謝陵對他……
也毫無留念嗎?
遲鏡自忖不愛謝陵,可他忍不住想起謝陵,時時想起。冰涼的手沿着脊背,一寸寸往下,視緊裹的被褥如無物,激得遲鏡一顫,臉色更紅。
他忍着不發出聲音,任那隻手作亂。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他感知得清清楚楚。
但實在是太冷了。
遲鏡低低地“啊”了一聲,又趕緊捂住嘴。可惜晚了,隻是這樣便忍不住呻.吟是放蕩的表現,他臀上被不輕不重地一拍。
謝陵打的。
遲鏡在心裡大叫:絕對是謝陵!和他生前的作風一模一樣。
世人不敢想象的事情,又多了一件:伏妄道君,竟會行此等狎昵之舉。
說出來破壞氛圍,可遲鏡每發現一件謝陵有違盛譽的事,都暗中嘚瑟,心說想不到吧!
即便這件事是:當遲鏡在榻上表現不好、或者謝陵心情很好時,常會以一些不堪言說的手段略施薄懲。
遲鏡不服,但不敢反抗。他習慣了聽謝陵的話,道君也是夫君,說什麼就是什麼。
不過此時的遲鏡心情複雜,因為他完全能确定,這隻手是謝陵的了。修真界曆來有神鬼之說,仙魔并存,可是他沒想到,謝陵也會變成滞留陽間、不願往生的幽魂。
遲鏡說出了大實話:“謝陵,你都變成鬼了,怎麼還找我幹這種事。難道鬼魂必須吸精氣嗎?你吸就算了,這樣不上不下的,我好難受……哎呀!”
黑暗中,謝陵的手更往深處去。他對遲鏡的身體太熟悉,知道怎樣能讓少年神魂颠倒。
可是,今夜不知怎麼了,謝陵總不讓遲鏡圓滿。他停留在将傾未傾、欲湧不湧的地步,不肯給個痛快。
遲鏡知道這人又犯病了。
他滿面潮紅,緊閉雙眼,順從地細細央求:“快……快點啦。等下星遊就回來了,他發現不對怎麼辦?我跟你說,星遊好奇怪,他——”
提到了不該提的,謝陵不言,隻是變了動作。
遲鏡腦海一炸,靈台白光陣陣,整個人蜷起來顫抖。
他好半天才緩過來,咬唇說:“出、出去……你怎麼捂不熱?鬼都是這樣的嗎?”
還是沒說到點子上,謝陵不為所動。
遲鏡受不了了,他不論怎樣扭,都脫不開受制于人的感覺。
遲鏡終于是昧着良心道:“得知你死了,我很難過。現在,你,你是活了還是沒死成?我、我是不是能放心……唔!!”
餘韻尚在,本碰不得,謝陵卻對他總算講了貼心話的行為,施以獎賞。
遲鏡再也控制不住聲音,帶着哭腔大喊:“謝陵、謝陵——”
房門突然開啟,打破了滿室旖旎。
刹那間,黑暗裡的一切都消停了。萬籁俱寂,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完蛋!
遲鏡整個人一塌糊塗,第一反應竟是,如何跟季逍交代。
以前謝陵半夜回來,兩個人徹夜不眠,第二天都是季逍處理床榻的。他們并不像外界傳言那樣禁欲,季逍亦是唯一的知情人士。
但現在謝陵人都沒了,難道說,他做鬼還回來睡自己?
季逍信嗎?
比起信不信,更重要的是說不說。
若在以前,發現道侶變成了鬼,遲鏡肯定第一時間轉告季逍。現在這位面臨開境的首席大弟子,卻讓遲鏡不敢毫無保留地信任了。
問題是不解釋的話,遲鏡隻能自己背黑鍋——亡夫屍骨未寒,他就在床上喊着道侶名字,一個人搞成這樣!
天大的黑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