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鏡沒想到,臨仙一念宗的現任宗主,是一位年輕女子。若他記憶無缺,定會對此印象深刻,可惜兩人沒打過照面,唯一的交集大概是百年前那場婚禮。
不過,遲鏡當時蓋着紅蓋頭,被謝陵牽在手中,看不見任何人。
常情了解他對改嫁的态度後,不置可否,直接把遲鏡提溜到求婚的衆人面前,讓他自己挑。
大名鼎鼎的修真界第一金絲雀,在道侶過世後首次露面。使者們忙不疊站起,揉眼睛的揉眼睛、伸脖子的伸脖子。
見遲鏡周身無修士仙氣,腰間也未佩戴兵刃,隻是個漂亮惹人憐,沒有任何威脅的少年,大家又不緊不慢地坐回了席上。
他們交換眼神時,露出一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原來道君好這口”的奇異神情。
遲鏡不禁腹诽:你們在想什麼啊!可惡!
常情攬着他的肩,讓他看上哪個選哪個。但是蒼天在上,就算有宗主撐腰,借遲鏡一百個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對修真界大能們挑三揀四。
尤其季逍就站在旁邊,皮笑肉不笑地問:“如師尊,弟子為您妥善布置了暖閣,怎不好生将養着,何苦來此奔波。”
遲鏡瞪他道:“托你的福,我好得很!”
他二人的明刀暗箭,有來有回。常情看在眼裡,若有所思。
幸好,常情沒有讓遲鏡當場作出決定。她宣布一個月後,會在燕山秘境開辦一場特殊的比武招親。
奪魁者非但能獲取遲鏡垂青,還能得到秘境裡的稀世奇珍。
頓時,殿内一片嘩然。所謂的燕山秘境,在修真界傳言甚廣。
它的具體位置是臨仙一念宗絕密,聽說隻要進去,哪怕僅摘一棵草,也能大漲修為。數千年前,老祖白手起家,開山立派,靠的正是這處機緣。
時至今日,其中的天材地寶仍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使者們被轉移了注意,争相追問比武的事宜。臨仙一念宗竟然為了給道君遺孀選婿而開放秘境,連那個夢谒十方閣的老頭,也目露詫異之色,似開始重新考量遲鏡的身份與地位。
隻有遲鏡一個人微弱地抗議:“等一下,我、我不是非改嫁不可的呀……我還沒說嫁不嫁呢,我要為謝陵守——”
一隻手從旁邊伸來,直接捂住他的嘴,将人半拖半抱地拉開。遲鏡努力撲騰,可惜和季逍的力量差距懸殊。
使者都因秘境雙眼放光,無暇看他。
說白了,即便許多人指天笃地發誓,将道君遺孀娶回去後,一定會好生敬愛,其實個個心照不宣,他們不過是來奪取一件修道的助益。
縱使是絕佳的爐鼎、共度一年堪抵百年苦修,待其榨幹後,也逃不過被棄若敝屣的下場。
沒人敬重他們,甚至嫌此道不夠光彩,利用完後,會更加急于抹消他們的存在。
季逍握住遲鏡的手腕,不由分說,将人拽到了側殿。遲鏡沒來過,不知繞過石柱和屏風,兩邊還有屋子。
和空曠的主殿不同,東側殿向陽,禁制重重,是宗主的居所;西側殿面陰,一排排高大書架,安置着記人錄事的卷宗。
西側殿很是幽暗,幾寸微光透過窗縫,映照着細小的灰塵飛舞。
遲鏡不由得害怕,道:“你、你要是敢在這對我做什麼,我一嗓子,他們可全聽見了!”
“如師尊,鬧夠了嗎?”
不料,季逍微微笑了一下,直接把他掼在木架前的矮幾上。這是供查閱卷宗之人落座的,形似窄床。
遲鏡被摔得龇了一下牙,大感危險,一骨碌滾到邊角,背靠着木架說:“我我我真的要喊了……”
“請。”
季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神色晦暗不明。
見遲鏡咬着嘴不吭聲,他反而笑道:“叫啊,您怎麼不叫了?嗯?您也不想想,外面這些人中,有哪個在意您貞潔的。”
被他挖苦,遲鏡委屈至極。是,說到底隻有他自己在意,雖不是在意名聲,但也不想遭人強迫。
不過他嘴硬道:“宗主會主持公道的。你大逆不道,她絕不會放過你!”
“哈哈。”季逍好像聽見了低劣的笑話,嘲弄地說,“您真是太不了解宗主……您不會覺得她口頭客氣一下,讓你親自擇婿,便是個天大好人了吧?秘境比武招親,消息已向外瘋傳。不出一日,趕赴燕山之人多如過江之鲫。到那時,就算對您沒興趣的修士,也會拼上命來報名。”
遲鏡心亂如麻,道:“所以呢?跟你沒關系,我聽宗主的。找個比武第一的嫁了,也比落到你手裡強。”
他說完便冒出一種不祥的預感,脫口而出:“你不會也去參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