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潇決定去董雁家躲躲。
董雁獨居,而且在住院,不會有人登門,再則,她認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董雁與紅鳕關系不大,黑街的人不可能再去她家第二次。
一縷天光照進她們躲藏的角落,天馬上就要亮了。
她對紅鳕說:“我們必須現在離開,不然一會兒街上人就多了,而且黑街的人很可能順着通風口找到這裡!”
“好!”紅鳕毫不遲疑。
探照燈的光再次從不遠處晃過,她趁機彎下腰向維修通道跑,卻察覺到紅鳕沒跟上。
機械手臂“吱,吱”運作起來,紅鳕看到它從灰燼中夾出那塊比拳頭還大的、散發出微弱熒光的天青色晶體,一直緊抓在手裡的斷尾落在了地上。
“紅鳕?”
紅鳕回過頭,渾身氣場半是脆弱半是悲戚,倒吸着氣喊了聲:“姐姐……”
剛好一束燈光打在她臉上,柳白潇看到她的眼中蓄滿了淚水。
柳白潇一驚,回頭去拉她的手腕:“快走!”
幾束探照燈的強光同時打在她們身上,在迷蒙的熔爐中間形成了一個圓,她們被發現了。
警報同時響起,柳白潇不由分說撿起她的尾巴,拉着她的手腕就往通道入口跑。
“你怎麼了?”
“……對不起……”
紅鳕的聲音中滿是自責,柳白潇聽出其中還夾雜着強忍的難過。
現在不是聊這些的時候,她對惡魔熔爐的認識僅限于從飛行器上看到的外圍景象,這裡是禁地,從不許外人進來,狩獵小隊也不行。
但還好,早上警衛不多,而且指示牌足夠詳細,她們順利通過了惡魔熔爐的最後一道門,從追逐中逃了出來。
折騰了一整晚,兩個人都很累,卻不敢停下。
她帶着紅鳕穿過幾條街區,躲着人和監控回到了董雁家,從門口的花盆底下找到鑰匙開門。
紅鳕一路上出奇的沉默,柳白潇知道,她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她給她倒了杯水,用開玩笑的語氣對她說:“吓到了?”
紅鳕接過水杯抿了一口:“沒有……”
柳白潇蹲到她面前,認真觀察她的表情:“那剛才是怎麼了?不能對我說嗎?”
紅鳕欲言又止地搖了搖頭,一口一口喝光帶着少許甜味的水,目光空洞。
柳白潇靜靜陪她坐了一會兒,等她稍稍緩過來,才去打開熱水器。
董雁的熱水器隻有用的時候才打開,她堅持認為,這樣更省電。
紅鳕好不容易才緩過來,要不是擔心連累柳白潇而強撐着,她剛剛差點癱在地上起不來。
那就是在惡魔當中口口相傳的“靈魂石”嗎?
在剛剛,她終于抛棄幻想,認清了事實。
現實就是,她多次出入各個城市尋找的至親,真的已經變成了燃料。
被燒得散發出惡臭,變成“靈魂石”,再被塞入城市下方的能量池,一點點消耗殆盡。
為了生存,有些人真的能先給曾經的同類冠上邪惡的稱呼,再冠冕堂皇地去行違背人性底線的事……
到底誰更像“惡魔”?
她目光閃爍不定,最後終于閉了閉眼,深呼一口氣平靜下來。
把視線落在正在忙碌的柳白潇的背上,她對董雁家的熟悉程度讓她心裡不是滋味。
“姐姐,你能抱抱我嗎?”
柳白潇放下手裡的盆,回到客廳,溫柔地把她抱進懷裡,一個字也沒多說。
她知道,她暫時不需要。
紅鳕從噴在自己頸邊的氣息,感受到柳白潇此刻的小心翼翼,對血液滾燙的惡魔來說,她的呼吸更像是清晨曠野上的微風,涼絲絲的讓人惬意。
她輕輕環住她的腰,把額頭搭在她的頸窩,眼淚“吧嗒吧嗒”不停掉在她的鎖骨上,滑入她的衣領。
柳白潇的眼眶也被她傳染得莫名發熱,語氣前所未有地溫柔:“小鳕魚,有事要跟姐姐說嗎?”
紅鳕搖搖頭,又點點頭,窩在她身上帶着鼻音說:“我喜歡姐姐這樣叫我。”
柳白潇揉着她亂蓬蓬的後腦勺,充滿寵溺:“好,那姐姐以後就叫你小鳕魚。”
紅鳕破涕為笑。
起碼,柳白潇是不一樣的。
還好。
“洗個澡嗎?水好了。”
紅鳕卻圈着她的腰不放:“要跟姐姐一起洗!”
又在撒嬌。
這次柳白潇不忍心拒絕,點了點頭:“浴室不夠寬敞,但我可以幫你洗。”
紅鳕靈動的眼珠轉了轉,一呲牙,柳白潇的潛意識立刻發出抗議:主人,你可能做出了個錯誤決定!
晚了。
紅鳕邁着歡快的步子鑽進浴室,小蠻腰一扭一扭,尾巴左搖右擺,像是在招呼她快點過去,怪妖娆的。
柳白潇無奈跟着她進去,嘴角不知不覺浮上笑意。
雖然不知道她剛剛怎麼了,但這麼快就恢複如常簡直太好了,安慰人一直是她的弱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