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鳕窩在狹窄的通風管道裡本來就生氣,一看那個壞女人欺負柳白潇,熱血上湧就想跳下去。
可她看到了柳白潇背在身後的手小幅度來回擺動,立刻清醒了。
這時候下去可就救不出姐姐了!
她又趴了回去,想着柳白潇可能要給壞女人擦鞋,心裡難受極了,把她詛咒了一百遍。
沈上尉明顯聽到了異響,擡頭向上看。
柳白潇趕忙掩飾:“補天塔的老鼠也太多了。”
沈上尉皺眉:“有嗎?”
柳白潇點頭:“有啊,你們是不是待久了,對老鼠的聲音不敏感?我昨晚一夜都沒睡好。”
令人難過的話題。
哪個好人願意來補天塔當看守,陪犯人度過一生一世啊?
沈上尉收回目光,用鞋跟往地上磕了兩下:“快點!”
柳白潇微笑:“您有手帕嗎?”
“手帕?”沈上尉不滿,下巴朝洗手間一歪,“你不是有毛巾嗎?”
“毛巾可不行。”
“怎麼?委屈你了?”
“不,您誤會了。”柳白潇表現得滿不在乎,“我倒是無所謂,但,您這雙鞋是小羊皮的吧?這年頭真皮的鞋可貴着呢,我在西區百貨公司陪别人去試過同款,當時售貨員說,保養一定要注意,浮塵的話要用專用的毛刷輕輕撣,直接擦拭會傷到皮面,務必要避免,還有,每個月要用很細膩的手帕沾水擦一遍,再打三遍鞋油,陰涼處晾幹。”
“是嗎?你還懂這些?”沈上尉目光狐疑。
“我肯定接觸不到這些,但我有一名隊員,她教過我很多有錢人才知道的知識,就是那個,機械管理部蘇部長的女兒,蘇九,她是我們小隊的機械師。”
“哦……”
沈上尉低頭看鞋面正中間那口痰,現在就是非常後悔。
她一直在努力跻身上流社會,無奈出身太草根,舉止和見識都差的太多。
雖然成為上尉後勉強能跟有錢人走在一起,但她就像個邊緣人物,偶爾能成為焦點也感覺自己像個小醜。
柳白潇看她的衣着打扮和氣質,加上簡短交流,立刻就看穿了她的性格和困境,對方暴露了弱點,她自然想得到辦法應對。
沈上尉的态度果真緩和不少,盤算着下次得讓人從外頭帶來個軟毛小刷子,然後看着那口痰很為難。
“哦!”柳白潇恍然大悟似的,問她帶來的跟班,“你有手帕嗎?快給上尉擦擦,這樣對鞋子可不好!”
那名無辜躺槍的看守臉色難看地掏出手帕,看看柳白潇,她沒有想接的意思,又看看沈上尉,她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看起來還想繼續跟犯人探讨,隻好蹲下幫她擦鞋。
外形粗犷的沈上尉态度180度大轉變,由剛才的仇視嫉妒,變成了:姐妹兒,再多說點!愛聽!
柳白潇态度恭敬:“上尉女士,我今天可以去做工嗎?”
“按規矩,新來的肯定不可以,這樣吧,你來我辦公室,幫我整理檔案。”沈上尉正想跟她多聊,想了個折中辦法,“聲明,積分現在不能給,放心,以後會想辦法補償你的。”
柳白潇直接被她帶走了,臨出門前,她保持着背手的姿勢,朝天花闆上的紅鳕指了指廁所方向。
可惜,紅鳕沒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她一頭霧水地看着柳白潇被她們帶走,擔心的不得了,就順着通風管道跟在她們身後,一直跟進了辦公室。
沈上尉安排柳白潇給助理打下手,自己在旁邊喝茶水,對着她問這問那,在聽說她曾經是市長面前的紅人後,肅然起敬。
最後,她嘀咕:“你這樣的人,怎麼會被關到這裡來?”
柳白潇歎氣:“我不該一時沖動跟市長女士對着幹,讓她很難做,她當時一定生氣極了,蘇九在想辦法幫我說好話了,隻希望她能再給我個機會,哪怕把我調到普通監獄去呢,唉!”
人在頭腦發熱的時候經常會做錯事,柳白潇也是,市長也是。
沈上尉之前也看了新聞,說什麼反人類罪,這一聽就是硬扣帽子,也沒造成太大損失,怎麼就反人類了?
沈上尉從她的話裡聽出她跟市長很熟,沒準真有一天能出去呢!
她多倒了杯茶,敲敲桌面:“柳白潇,你過來休息一下。”
柳白潇拍拍手上的灰,決定再接再厲:“謝謝您,上尉女士,您是位體恤下屬的人!”
一直悶頭幹活滿頭大汗的助理看了她一眼。
柳白潇抿了口茶,微笑:“其實,我一直很仰慕傑麗市長,她也很器重我,隻是,我們之間出了點問題。”
沈上尉狐疑地說:“你們之間?”
柳白潇比了個一言難盡的手勢。
沈上尉自以為秒懂,心裡琢磨:什麼意思?是情侶間的小情趣?
“上尉女士,您把六層管理得真不錯。”
柳白潇不想多提之前的事,換了話題,可這卻讓沈上尉更加确定,她剛才是說漏了嘴。
她更加謙虛:“哪裡哪裡,你住的還适應嗎?”
柳白潇實話實說:“其他都還好,就是被褥差了點!”
沈上尉轉向助理:“26号房,上個犯人死後,床鋪換新的了嗎?”
助理:“?”
他搖了搖頭,沈上尉大聲說:“工作太疏忽了,等會兒趕緊給換套幹淨的,房間也打掃一下,特别是馬桶!”
助理:“……是!”
換幹淨的?簡直史無前例,聞所未聞!
午飯是在辦公室用的,下午,檔案整理完了,柳白潇沒理由再待在樓層長辦公室,就跟看守們去了走廊盡頭的工作間。
工作間沒幾個人,其中2/3是摸魚的看守,隻有三名犯人在幹活。
沈上尉事先打過招呼,今天的柳白潇隻學習,不用實操,看守就給她安排在一個女犯人旁邊。
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就那麼過了大半天,從上午一直看到中午,誰也沒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