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了。
同樣這麼認為的還有許蘭晚,一種崩塌的不好預感撲面而來,她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隻聽到李瀾走過她身旁時給她留的一句話。
她說,我們來日方長。
三年前許蘭晚揮出去的那把劍終究還是紮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宮裡的一切仿佛都沒有改變。李瀾又住進了那個熟悉的宮殿,那裡承載了太多回憶,不過大都是她黯然神傷的時刻,她撫摸着宮内的陳設,驚覺這裡的一切都被打理得很好,幹淨整潔幾乎沒有一點灰塵。
“殿下?”
一道伶俐的聲音。李瀾轉過身去,雲喜驚喜地朝她奔跑過來,她穩穩地接住了。
“真的是你嗎?”小丫鬟擦擦眼淚,在哭腔中訴盡了所有的委屈。
“是我,雲喜,我回來了……”
即使親眼目睹了李瀾的死亡,雲喜還是相信她的姑娘是真的回來了。
“怎麼會這樣?姑娘到底經曆了什麼?”
又是這個問題,李瀾無奈一笑,這些東西她都暫時無法解釋,隻好先安撫她,把自己入宮的事情跟她講了,雲喜拍拍胸膛保證不會把她就是先皇後的事情說出去。
“不過姑娘,這三年來宮裡變了好多。”雲喜失落地說,“宮中進了好多新人,吵吵鬧鬧的……那天之後,我就自願待在這裡守着這個寝殿,他們都走了,隻有我留在這。”
她一說這件事李瀾心中的疑惑便更甚,“宮中進了這些新人,陛下可還像從前那般麼?隻在意永和宮那位,對其他人一律不管?”
“也不是,”雲喜不知道怎麼講,“陛下很奇怪,像從前那般又不像,大多時候都一個人待着,也不大愛說話了。”
說不通。按她的推測,在她身死的時候,李昭秦應該已經恢複了才對。不然他突然的變化總要有個契機,從許蘭晚回來開始,到她身死結束。說不是這樣,又如何解釋他方才的舉動呢?
也許有些事情,要親眼見過了才算确定。李昭秦這一環在她的計劃裡實在是太重要、太重要,她無法舍棄這枚棋子,亦無法舍棄他這個人。
李瀾拍拍她的手,示意自己要出去轉轉。
第一枚棋子已經落定,接下來從她自己開始,到安王、沈憶等等的若幹人等輪番出場,這盤大棋她要下得出彩,先将兄長的清白赢回來,再将這幾筆賬盡數讨回來。
禦花園花團錦簇,招惹來不少蝴蝶,李瀾還真沒好好看過這裡。小時候她會和李昭秦在這裡玩鬧,可記憶中的地方随着成為皇後之後的路漫漫消磨,最後落得個物是人非的境地。
幾隻蝴蝶落在嬌嫩欲滴的花上,察覺到有人來的動靜撲騰飛走,李瀾吓了一跳往後踉跄幾步,忽然撞到一個堅硬踏實的懷抱中。
熟悉的氣味萦繞全身,身後的手臂如藤蔓般環繞過來,緊緊環抱住她。
李瀾試探着問:“元殊?”
溫熱的氣息噴湧在頸側,弄得她有些敏感向旁偏去,卻被禁锢住。
“是我。”耳邊熟悉的聲音帶了些委屈:“一别三年,卿卿可曾想過我?”
李瀾心中的石頭踏實落地:“你恢複了?”
李昭秦見她沒搭理自己的問題,有些不滿,沒放開她。
“到底怎麼回事?你為何要裝作那樣?還有,這三年……”
“這三年我過得很不好。”他搶過話說。
李瀾忽然覺得身後的人是有了變化。不是恢複了的變化,而是一種由内而外透露出來的變化,他似乎……不像從前那般内斂了。
“那日你身死……我吐了一口血,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恢複了。”他說得如此輕巧,好像隻是平淡地叙述那天發生了什麼。
那日的心如刀絞、痛不欲生都被他好好地隐藏在這具軀殼裡。
“你都知道了?”所有的一切,許蘭晚的秘密,李煥的枉死,還有李瀾精心策劃的死亡。
“嗯。”
從他見到許蘭晚的第一秒,身子就像被罩住了一半沉重,發音舉止皆不受他控制。他隻能窒息又無措地看着李瀾落淚、離去、悲傷。他什麼也做不了。連發洩情緒地大哭一場也不能。
李瀾倒下的那一瞬間,他心中的某樣東西也跟着碎了,随後一股腥甜湧上喉嚨,再醒來,如同大夢一場。
“我怕她發現,對你再有什麼影響,便一直裝作沒有恢複。”
“你說等你,我就會一直等你回來。鳴香寺的僧人也告訴我,隻要等待,我就會得到自己想要的。如今看來他說的沒錯,我等到了。”
一番話将李瀾說得鼻尖酸澀,她想掙開懷抱回過頭去好好看看他,卻被他箍住動彈不得,兩個人就這麼靜靜抱着。
半晌,李瀾的肩上溫熱,有什麼濕濕的東西沾上了她的衣裳。
她一愣,而後發覺那是李昭秦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