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秦知道她期待的是自己,可惜要讓她失望了。
“看到陛下的那一瞬間,臣妾就知道這等好事終究是落不到我身上。”
不對勁。身上好像有無數螞蟻在爬,又好像被大火焚燒,李昭秦難受得幾乎要失去意識。
他難捱地看向那杯茶,後知後覺發現那杯茶裡面被下了東西。
沈意洵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突然笑起來,隻是笑的比哭還難看。
“對不起……”她哽咽道,“對不起,陛下就可憐臣妾這一次吧……”
李昭秦拼盡全力将茶杯往地上掃,沈意洵察覺到他的目的,原本無力的雙手突然抓住他的手,想要去阻止——
可是晚了,李昭秦不知從哪裡生出巨大的力氣,終究還是把杯盞掃倒在地,發出清脆的摔碎聲!
李瀾被屋内的動靜驚到,想進去看看,卻被沈意洵的奴婢攔住:“娘娘不能進去……”
“你敢攔我?”她覺出不對勁來,從見到奴婢開始,這裡每個人的眼神望向她時都帶了些驚惶,似乎在驚慌她的到來,李瀾忽然意識到這裡的一切都是沖着李昭秦去的。
“傷害龍體乃是重罪,你擔得起麼?”她冷冷地看着奴婢,雲喜當即幫她攔住那個奴婢,随後一舉闖了進去!
入目便是李昭秦狼狽地站不住快要癱倒在地上,隻有手指還緊緊抓着床沿,呼吸愈發粗重,額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在看到來人的時候,他明顯松了一口氣,而後不肯重負地向後倒去。
“元殊!”
李瀾幾步過去焦急地查看他的狀況,轉移目光到後面的沈意洵身上,她渾身發抖,手還伸在外面僵硬不動,似乎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宣太醫——”茶杯的碎片還在她的腳下,隻要看一眼便什麼都明白了。
“你為什麼……”李瀾欲言又止地看着沈意洵,看她漸漸掩面,在手掌的縫隙中不斷有淚水流下。
太醫又原路返回,邊擦着汗邊查看李昭秦的情況,過了一會才顫顫巍巍地跪下,嘴唇嗫嚅着不敢開口。
“有什麼便說吧。”
“陛下……陛下是中了春寒之毒……”
說是毒藥,實際上就是一種令人情熱的秘藥罷了。隴西蚊蟲衆多、藥草廣泛,春寒之毒是那處盛産,沒想到沈意洵竟然膽大至此。
李瀾輕柔地幫李昭秦用毛巾擦去虛汗,“此毒何解?”
“這……”太醫頓了頓,“這情毒,自然這有那法子可解……不過陛下極力抑制以至昏迷,臣去熬一劑安神的湯藥讓陛下服下,想必醒來之後便無大礙了。”
說罷,他又補充一句:“此藥性烈,陛下強撐實屬不易啊。”
李瀾看着榻上的李昭秦,好笑又心疼地想,這樣忍耐抑制的日子恐怕他是過多了,所以現在才會如此娴熟。
太醫退下,沈意洵依舊跪在地上,失魂落魄,身子骨更顯單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李瀾把一些宮人都退散了,才緩聲問:“為什麼要下這麼重的藥?”
有什麼難處不能說出來一起解決,為什麼要走這麼冒險的路呢?
沈意洵失去靈魂般眼神空洞,“對不起……臣妾實在是走投無路了。若能殊死一搏,臣妾也無憾了。”
無憾?什麼叫無憾?自尋死路也算是一個好法子嗎?李瀾快被她的想法氣笑,可還是心平氣和地跟她說:“到底怎麼了?未到山前你又怎知走投無路?”
這句話像是撬動了沈意洵内心的竅關,淚水不斷流出。
“姐姐不懂……姐姐從小錦衣玉食,身份貴重,順風順水……”
又是這樣。李瀾粗暴打斷她:“什麼叫順風順水?我二哥戰死沙場,大哥至今未能尋回清白,大嫂難産而亡。是,我是出身貴重,是錦衣玉食,但人生多變,我也算是死過一回的人,我現在告訴你,這世上是有人天生幸運,但命就是自己掙來的。你要自輕自賤,我不攔着你,可你若非要同我比,我不同意。”
她語氣堅決,把沈意洵都聽得愣住了。
半晌,李瀾才聽到那微弱的聲音。
“今日隴西傳信給臣妾……話裡話外都在斥責臣妾,斥責我為何不能努力争寵,為何不能為隴西帶來榮耀,斥責我為何入宮多年未能承寵,為何不多拉攏别處嫔妃……”
她終于是說出來了。李瀾心中松了一口氣。
“所以你就想到用這麼極端的法子?”
“不。”沈意洵急着否認,“若隻是如此,臣妾不會走投無路……是臣妾的母親,她病了……”說到最後她再也忍不住啜泣起來,而後是悲凄的哭喊。
“所有人都眼睜睜看着她病重……他們這是在威脅我!他們是想讓她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