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鳳凰泣鳴,她瘦削的身軀終于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看得人心驚膽戰。
“所以……所以,我隻是想有一個籌碼,我隻是想有人能救救我……”說到最後,她連禮數都不顧了,任由淚水毫無章法地從臉頰滑落。
“可是這樣救不了你……”李瀾一陣見血地指出問題,眼眶微微泛紅。
“你以為你一次承寵就能換來你母親的安定了嗎?你母親遠在隴西,你又怎知她的狀況?你一日被隴西拿捏在手中,就一日脫不出這夢魇。”
她說的沒錯。沈意洵并非意識不到這一點,隻是她沒有籌碼,她亦沒有孤注一擲的勇氣,她能做到的最多就是最後的垂死掙紮。
“那我該怎麼辦……”她無助地喃喃道。
“待陛下醒來我自會與他商議此事,派人去看望你的母親,至少先保證她的安危。”
李瀾說得輕飄飄的,對于沈意洵來說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就聽外頭有人進來。
“臣妾不請自來,望姐姐恕罪。”
是薛滿吟。她輕蹙眉頭,今日穿了淡綠色的衣裙更顯素雅,不過臉上全是擔憂焦急。
她沒搞清楚狀況,幹脆跪在沈意洵旁邊為她求情:“沈妹妹與臣妾一同進宮,她不善言語,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裡,身子也弱……她今日太沖動才做出此舉,歸根結底是為了她母親,請姐姐看在她這幾年還算安分,有孝心的份上,饒恕她一回吧。”
李瀾輕輕歎了一口氣,“我也隻能幫到這裡,至于其他,待陛下醒來再說吧。”
沈意洵怔愣地看着跪在她一旁的薛滿吟,睜大的眼睛裡全是不解和驚訝。
她這一輩子全處在甜蜜的謊言和滿是籌碼的交易裡,從出生開始,命運似乎就已經注定了。
一歲,母親出身卑賤,母女倆隻能在柴房過活,她未曾見過生父一眼。
五歲,被嫡姐用一塊糕點哄騙,與母親分隔,送入祠堂反省。
十歲,眼睜睜看着母親被毒打,隻能含淚去求得藥膏。
十五,嫡姐避之不及的選秀,她迫于母親與生計主動參加,被選中,教與秘術,活得不如畜狗。
從小母親和現實告訴她,這世界上沒有易得的真心,所有的一切都要拿出東西來交換。
可是她看着薛滿吟清澈真誠的眼睛,第一次對這個說法産生了質疑。
若是這世上,真的有莫名其妙對你好的人呢?
她被薛滿吟輕輕拉起來,“你看,許多事情其實也沒有這麼複雜,也許峰回路轉,又有新的轉機呢?”
薛滿吟輕柔地幫她拭去臉上的淚,卻發現越拭越多。
“謝謝……謝謝你,滿吟……”沈意洵擠出一絲笑容,同她相擁。
李瀾頗有感觸地看着兩人,心想這皇宮有時候也不是吃人的野獸,手心忽然被撓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光顧着關心沈意洵,連榻上躺了個大活人都快要忘記。
李昭秦還未醒來,隻是手指動了動,李瀾有些心虛地替他掖好被子。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把這件事說出去,除了李昭秦悲催地躺了兩日,就算這樣,也還是派了人前往隴西打探消息。
十幾日後,派去的人帶回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沈意洵的母親早就死了,死在三個月之前。
他們寫信不過是想繼續用她的母親作為籌碼來威脅她。
沈意洵活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挂就這樣撒手而去。
那一日,李瀾沒能忍心去看望她。她不敢去看沈意洵這一雙充滿絕望的眼睛。她隻知道再見到沈意洵之時,她憔悴了不少,隻是灰白的眸子不再空洞,而是變得明亮。
等她回宮告訴李昭秦這個好消息時,他幽幽地回了一句:“阿凰,你好像很久沒有關心過我了。”
是嗎?李瀾心虛地想,好像自從沈意洵出事之後,她就把重心放在了這件事上,對李昭秦的關注是少了些。
“到底什麼時候能結束呢……我真的等不及要把這群人趕出宮去。”李昭秦的語氣傲嬌又有些委屈,李瀾哭笑不得地嗔他幼稚,卻也在心裡默默地想,是啊,到底啥時候能結束呢。
快了。她隻能這麼勸慰自己。
許蘭晚這些日子幾乎就沒出過宮,就算沈意洵的事情發生,她作為後宮之主的身份也沒有來露個面,似乎鐵了心不參與這一切,已然是勝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