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多少次估計都受不了。”牧浔的聲音從手掌下悶悶地傳出。
“哼,”霍平哼笑一聲,“公子哥。”
說話間,人聲沸騰的嘈雜叫罵聲已經闖入他們耳簾,汗臭與血腥味的浪潮差點把剛邁出半步的首領又推回電梯裡去,霍平向他微微鞠躬,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地下賭/場裡有着數十個出口,他們所在的這一個是最為髒亂的之一,無數流民或坐或靠在走道兩邊,一雙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球死死盯着路過的三人不放。
牧浔往身旁瞥了一眼:“放松點,眼睛看前面。”
白鷹繃緊的肩頸愣怔一瞬,藏在兜帽之下的那雙灰瞳緩緩移了過來。
霍平笑眯眯地補充:“他說的對,敢露怯的話,這裡的人會撲上來把你分食幹淨的。”
雲硯澤頓了頓,筆直的後背稍松懈兩分,又聽霍平意味深長道:“上将沒來過這種地方吧?不愧是……我想想你的迷妹迷弟們都叫你什麼,哦,什麼什麼玫瑰?”
雲硯澤:“……”
他面色未變,卻是輕輕眯了眸,行走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牧浔側目,淡淡地掃了霍平一眼,以示警告。
霍平無所謂地攤了攤手,僅有的那一隻獨眼滴溜溜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落在前方,他們離開過道,邁步走入下一道關卡。
外頭的盡是些走投無路之人,他們守在進入賭場的必經之處,時刻準備着從路過的人身上分下一塊肉來。
一路上盡管有無數流民躍躍欲試,但或許是因為三人看上去不像什麼軟柿子,沒有誰敢真的沖上來對他們動手的。
他們停步在一扇電子門前。
門邊立着一隻戴高腳帽的機械兔子,聽聞聲響,一雙紅眼睛向他們幽幽看來,兔子舉起雙手,露出手心的驗證器。
“把帶着手環的手放上去掃描。”牧浔道。
在場三人隻有一個人沒有來過這處,這話是對誰說的不言而喻。
霍平挑挑眉。
三人在電子門前依次掃描了手環,機械兔的三瓣唇開合,擠出一聲沙啞的“驗證通過”,攔在他們眼前的門口大開,骰子的搖晃聲,人群的叫喊聲,賠率和籌碼的跳動數字——
一股腦地湧入他們耳邊與眼簾。
雲硯澤在門口的腳步停滞了一瞬。
頭頂本應五彩絢爛的燈球早就壞掉一批,熒光劑從斷裂的燈管裡滴出來,彙成一灘灘水迹。
牌桌上的仿生人正在一一發牌,兩頭的賭/徒或是面紅耳赤,或是大汗淋漓,一雙雙眼睛定格在桌上的骰壺,有人悲鳴,有人歡呼。
他們進門的時候,身邊正好被架着路過一個渾身癱軟的男人。
在經過他們的一瞬間,那頭顱低垂的男人忽然發瘋似的沖了過來,他兩眼發紅,目标明确地撲向雲硯澤。
在他們前面的霍平眼疾腳快,一腳把他踢倒,随即追上來的工作人員趕忙向他們道歉,把男人押了走。
雲硯澤的注意力卻不在那人身上。
他偏了視線,看向身側拉着他手臂後退一步的男人。
牧浔沒事人似的收回了手。
他在門邊蹭了蹭靴底的泥濘,眉心輕攏:“手環裡記錄着初始資産,資産清零後會被掃地出門。”
“不管在賭/場内外,都不要把它暴露出來。”
他随意往雲硯澤露出的蒼白手腕上掃了一眼。
雲硯澤垂下視線,才發現他們在進門的一刻,就下意識地把戴着手環的那隻手同步收回了兜裡。
他頓了頓,拉長披風的衣袖把那枚手環蓋住。
“那麼……”
面前的男人忽然拉長了尾調,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歡迎來到地下賭場。”
霍平笑盈盈地轉過身來,分明是面向他們二人,雲硯澤卻有種莫名的直覺。
他是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