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觀宴喘了一聲重氣,藍色異瞳裡的情緒平複了點,又連忙上前解開美人被他綁住的雙手,解完之後,再次慌張地退遠幾步,掩飾過錯般的,抓了抓頭發重新綁起來。
重新将自己收拾好後,陸觀宴沒事般的笑了下,牙尖微微外露,仿佛什麼壞事都不曾做過,問:“哥哥早就知道我?”
蕭别鶴沒回答,閉緊的眼睫顫着睜開。
陸觀宴又站着看了美人一會兒,清醒過來後眼睛裡的□□少了點,怒氣卻更重,眼神重新變得黯淡下去,其中神色森寒滲人,到最後一句話沒再說,自己先落荒而逃。
他這麼好的美人,被那群混蛋傷成這樣!
外面四處黑漆漆,又因滿地的雪襯得白茫,黑暗中透着詭異。
陸觀宴離開桃林,身影在夜間形如鬼魅,潛入壞事沒做成各自氣急敗壞的将軍府,盜走了将軍府财庫的三千兩銀票全部換成了冥币,還裝鬼吓得一個老東西摔折了退。
小瘋子啧啧嫌棄,什麼将軍府,真窮。梁國的鎮國将軍也不過如此。
小瘋子邊走邊将銀票都撒着玩,整條街上都是紙錢,嫌不過瘾,又到東宮和皇宮各個宮殿盜了點,接着撒。
看到東宮裡随處可見的穿白衣點朱砂、姿态卑微地求太子玩弄他們的一群人時,陸觀宴惡心地差點吐出來,一把火點了東宮,走前又在皇宮大門上落下大大一個“亡” 字。
這一夜,不僅将軍府亂成一鍋粥,整個皇宮救火的救火、抓人的抓人,全京城貼滿了對堰國三皇子的通緝令。
大街小巷,所有百姓提心吊膽争先恐後地撿錢。
……
陸觀宴坐在屋頂上,腳邊擺着三壇又從美人桃林地窖裡偷出的酒,下着雪,陸觀宴姿勢歪歪斜斜的坐了許久,身上被蓋了厚厚一層雪。
小瘋子抖了抖雪,抱起酒壇,仰頭往嘴裡灌。
小瘋子想起與美人第一次見的時候,也是一個冬天。
那一年陸觀宴的娘被當做妖妃燒死,族人全部被堰國皇帝端了,因為巫夷族人預言出——将來堰皇會亡國給有奇才相助的梁國。
堰國皇帝也沒有放過他這個妖妃生的妖祟,派人四處抓跑了的妖祟三皇子。巫夷族人都有着一雙藍色異瞳,所以不難找。
小陸觀宴一路逃跑,沒有方向,隻知道跑,跑到了邊境與梁國臨近、交戰的地方。
那日是小美人戰神巡崗,十歲的蕭别鶴身穿銀白戰甲手握長劍,已經頗有一番小将軍的氣勢。看到了倒地耗盡力氣的異瞳小妖物,卻沒有上報上去,偷偷給他喂了些溫水,還給他流血的地方包紮止血上了藥。小妖物醒來時,小美人坐在他的身邊,黑夜裡兩人面前生着一簇篝火,小美人一言不發,将一隻烤熟的香噴噴的兔子遞到他面前。
兩日沒進食饑腸辘辘的小妖物一把奪過面前的烤兔子。
不知是不是冬天的緣故,小美人身上氣息冷冰冰的,一句話都沒跟他說過。
小妖怪也什麼話都沒說,樣子比小美人還冷,像隻不被馴服的野獸,大口吞咽着肉。仿佛吃的不是一隻烤熟了的熱乎乎的兔子,而是在生食什麼仇人的血肉。
吃完肉,小妖物就趁着美人不注意逃跑了。
後來陸觀宴還是被堰國皇帝抓住了,隻是巫夷族被滅族,陸觀宴是世上最後一個擁有預言能力的人,一個才八歲的小少年對堰國皇帝來說毫無威脅,便沒殺他,而是将他關在十八重監禁的地牢裡,用盡各種酷刑折磨,企圖馴化他、為自己預言,從這個世上最後一個巫夷族血脈的妖物口中聽出他才是‘能一統天下列國的真龍天子’這樣的話。
盡管,那也是他的親血肉。
隻是,一隻野獸,又怎麼能被仇人馴服。
陸觀宴被關了兩年,人人都可折磨他,兩年後有一天小妖物趁當天監守的一個獄卒打瞌睡,擰斷了他的脖子,拿走鑰匙越了獄,并殺了整個地牢所有的獄卒,潛入到皇宮裡捅了正在與妃嫔歡愛的老皇帝幾刀,捅死了那個他母妃被賜火刑時往他母妃臉上吐口水、和在地牢裡拿針紮他手指頭的妃嫔。老皇帝命大,禦衛和太醫來的快沒死成,但也被陸觀宴砍斷弄成了太監。
小妖物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逃出來了,那天根本沒想過要活着,隻想将天底下欺辱過他的人全部殺掉,皇帝七個兒子被他弄死四個,另外兩個也一個瞎了眼,一個斷了一臂,滿後宮的嫔妃和上谏過讓堰皇處死妖妃和他這個妖物的朝臣死了一半,最後又放一把火燒了堰國皇宮。
真正的血流千裡,堰國所有人的不眠之夜。
從那之後,堰國三皇子再被人提起時便從小妖物變成了小瘋子。
突然又想吃烤兔子了。
小瘋子這些年抓過不少隻野兔,卻都沒有那天美人烤給他的好吃。
天色将亮,淋了一晚大雪的小瘋子快變成雪人,站起來又抖了抖雪,喝了酒壇裡最後一口桃花釀,跳下屋檐去抓兔子。
兔子都冬眠了,陸觀宴找了許久,總算抓住兩隻。
天亮時,雪也停了,陸觀宴烤好了兔子,還煮了白粥,又往美人休息的房間放了幾件幹淨的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