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翾還在疑惑,苡鸢便淡淡開口,語氣有些挑逗的俏皮:“隻猜對了一半哦。”
它啐了一口: “我管你們是誰,今夜,誰都别想從我手中活着出去。”
它的十指漸漸生出尖利的黑色指甲,血盆大口,兩排牙齒不整齊地交替着,眼神兇狠惡毒:“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
風馳電掣之間,它已經快步挪動到了苡鸢身旁,嘴裡吐出細長的白色絲線,欲将他們纏繞。
苡鸢不緊不慢地從手中伸出一條長鞭,喚霓月,是她最普通不過的一件法器。用着稱手,殺傷力也不錯,長兩尺四寸,通體透着隐隐的白光,偶有雷電相伴。
司寇翾赤手空拳地生出一團火,将這堆絲線燒了個精光。
他們背對背靠着。
一人手執霓月鞭,一人手握蓮章。
他眸光凜冽,左腿後撤,腳底随着此舉揚起了沉寂的泥沙。他雙手緊握蓮章刀柄,不等趙雲乾自己過來,便瞬移到了它的跟前。
刀有口訣。
全在他心中。
一曰繞步向前,勢猛刀快。
司寇翾借蹬地之力而起,在空中繞了個圈,蓮章纏着方圓百裡内彙聚而來的的飓風,在他放下手臂那刻集了境外的日月之光,伴着他體内的赤靛焰火,斬下了它的兩節手臂。
苡鸢緊随其後地遞出長鞭,将它的身體緊緊纏繞,使它動彈不得。
它胡亂揮舞着僅剩的兩條腿,口中不斷叫嚣着:“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嗎!我的救援馬上就到了!”
不知不覺間,它竟吐出了一條巨大的舌頭,“啪啪”拍打着他們所在的方向,幸好他們帶着甯骁和顧賀躲閃即時,不然這一條舌頭拍下來,不敢想會有多痛。
它仍然被束縛在霓月鞭之中,隻靠一條舌頭吐出有毒的唾液來進攻。
二曰擊其要害,手起刀落。
他将蓮章束在身後,一手獨擋那妖的嘶吼,閉眸屏息,凝神靜氣,在它的唾液再次向自己噴湧而出時,他踩着趙雲乾的那兩條巨舌,在它擡舌砸地時便跟着一塊上去,最後穩穩落在它的腦袋上,任它兩條舌絕望地卷在一處。
趁它恰囿于自相矛盾中,他以尖甲劃破指尖,将燼祯族人所具的血注在蓮章内,這一招,便叫——燃刃。
他一躍而下,控制着蓮章嗜血後的騷動,在下墜那刻揮動蓮章斬斷了趙雲乾纏繞的雙舌。
顧賀眼睛快要跟不上他們的動作了,目瞪口呆道:“ 蓬萊島不是素有神醫之說聲名在外嗎?怎麼他們這般厲害,完全不輸霜羽巅的道士們。”
甯骁沉思片刻:“可能他們私下比較刻苦吧,勤學苦練那種。”
苡鸢的長鞭一縮緊,雷電将它籠罩住,它便瞬間一點還手之力都不曾有。
感受着身體傳來的劇痛和慢慢流血帶來的折磨,它叫苦不疊。
甚至不用第三招式。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合作。
斬舌後,趙雲乾便失了最緊要的武器,又沒了肢體的擺動,隻餘一副軀幹在地上。
空等血液流幹。
刮過一陣蕭瑟的冷風。
吹來了它的腐臭糜爛之氣。
它死不瞑目,像它那夜親手殺掉趙雲乾一般。死得好無辜。
它被踩在腳下,度日如年。
它聽着耳畔傳來愈來愈凄的尖叫聲,感到發抖和害怕,可真正的趙雲乾還是無動于衷。
他為了一個朝廷,一個名聲,竟做到如此地步……
它便在這時覺醒。
在這一刻,它是影妖,也是趙雲乾。
它想活着。
活着并沒有錯,錯的是它被殺戮和貪念迷了眼,分不清何為好壞。
于是它親手抹殺了趙雲乾。
毫不猶豫的。
他的靈魂不可置信地看着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它,眼睛瞪大,完全不敢相信這一幕的發生。
魂魄之外,冰冷的刀刃蹭着肉身的脖子。
可他背脊發涼的原因并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它。它張着嘴,眼睛望着很恐怖,張牙舞爪地向自己比劃着什麼。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影子不會說話。
于是他開始害怕,想逃跑。
靈魂在大宅裡開始逃竄着,一直跑一直跑,他的影子就一直跟着他。
趙雲乾跑什麼呢?
因為害怕嗎?
害怕什麼呢?
他見過死傷無數的戰場,幫被戰争迫害得血肉模糊的百姓包紮,他不應該不害怕這些的嗎?
為什麼會害怕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影子呢?
後來,它想了很久。
可能……他也不敢正視自己。
他也知道自己做錯了。
但沒關系了,它已經親手殺了他,在他驚恐的叫聲中,了結他的性命。
而那一刻,它徹底失去了自我。
——
它的内丹緩緩升起。
苡鸢示意他去取下來。
甯骁和顧賀被解放在地,來不及感到放松,眼裡隻剩下無盡的欣賞與崇拜,于是異口同聲道:“你們怎麼能這麼這麼厲害!”
司寇翾已悄悄将内丹服下,瞬間覺着體内火熱焦躁,不愧是有着多年修行的妖怪。他的感知力又強了一分,内力也多了半成。
周圍的妖氣已經全數消失,整座府邸除了他們之外空無一人。
苡鸢鎮靜笑着:“那還是他厲害點。”
她給足了面子,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它方才口中的青陽是什麼意思?”
他們也如醍醐灌頂般,忙問:“對呀對呀!這不是天上的神仙嗎?難道你認識她嗎,苡鸢姑娘?”
“她可不是什麼仙女,是竹笙谷的青陽神姬。我不過一介凡人,怎麼可能認識她呢?不過是騙它的,糊弄幾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