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兇狠的眼神仿佛要将他徹底吞沒,嚼碎入腹。
他從牆面上緩緩滑落下來。
聳拉着腦袋,狼狽地跌坐在地。
少年又一次靠近,衣領被抓起,他再一次體驗到了懸空的感覺。
“你要對她如何,得先越過我。”
随即又是一拳,落在他的胸口處。
血液倒流,渾身酥麻。有一口血痰卡在喉嚨裡,伴随着濃烈的腥氣,堵住了他呼吸的唯一通道。
他被揍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一點反駁的機會都不曾有。
少年的聲調聽着平穩又冷漠無情,“除非你能把我弄死,否則,你休想對她産生那種惡心至極的想法。”
實則情緒早叫他挑動了起來。
他對自己下了死手,拳打腳踢的。好多個瞬間,他都感覺自己身處地獄之中,幾乎是命懸一線。
好在那女人開口制止了他:“司寇翾,停下。”
如圈養的野犬,得到所謂的命令後,他果真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他遞給她一個溫順的眼神,忠心全數挂在了陰濕俊俏的臉龐上。
苡鸢輕飄飄道:“你若将他打死,我如何能從他口中挖出個什麼真相來?”
他語氣懶散随意:“知道了。”
于是抓起馮奚在的半邊衣角,沾染髒血的兩隻手在反複摩擦,一直到擦淨為止。
司寇翾最後踹了他一腳,随後緩緩朝苡鸢走去。
乖張的一張臉眸光陰狠,偏偏面對苡鸢時便收起了所有的戾氣。
微微揚起的嘴角仿佛在說,我任你調遣。
也或許是她看錯了。
她正對着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馮奚在,之間隔着一道敞開的圓形木拱門,他奄奄一息地躺在最裡面,隻聽他嘴裡還振振有詞般:“來人啊......光天化日的,還有沒有王法啦!誰來救救我……”
嫌他太過吵鬧,苡鸢的衣袂随手臂擡起,指尖纏繞着耀眼的熒光,她揮揮手掌,輝芒便都朝馮奚在湧去。
他瞪着兩隻眼,模樣與他那偷偷摸摸的幼弟如出一轍。
想呼喊的話被堵在嘴邊,他扭動着身子,驚訝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被什麼東西捆住了。
連說話都不能由自己控制。
他的一切都被眼前的女子掌握着。
她五指一攏,脖子忽然被一股力量牽制,窒息的疼痛使他生死垂危。
“我最後問你一次,”她眼神冷漠,不着任何情緒的音調緩而平,“阿柳屍身何在?”
隻見她蹙眉微微愠怒,脖子傳來的窒息感也緊随着愈發明顯強烈。他的四肢秉着求生的本能與欲望,發瘋似的扭動着,他還不想死。
好一陣抽搐過後,他終于得以開口。
“阿柳是我的!”
馮奚在惡狠狠地來了這麼一句。
苡鸢眼底的生氣漸漸隐去,五指深深嵌入掌心之中,皮肉與指甲相合,傳出鑽心的疼,在全身上下蔓延開來。
吼叫與求饒被封在喉間。
他如煎鍋上的蠕蟲,隻能靠擺動與扭曲來宣洩自己的怒火。憤憤的一踢砸碎了身後本就牢固不堪的牆面,屋内的喧嚣聲與屋外的安靜仿佛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又何必在此自怨自艾的呢?
企圖向外面的秋來村民求救,卻不曾想,因為他的裝神弄鬼,所有人都閉門不出,生怕被所謂的詛咒牽連。
面對來勢洶洶的兩人,他滿臉可悲。自知現在已是死路一條了。
司寇翾半邊身形隐藏在苡鸢身後,露出一隻陰森可怖的眼睛,他死死盯過來,把自己當成了一隻任人擺布的獵物。
“不如我放把火将這裡全部燒掉,你看如何?”
聲音輕輕的,卻讓馮奚在瞬間暴躁起來。
隻見他從束腰縷帶中掏出兩張符紙,唇瓣輕啟,呼出一口熱氣,火焰由此而憑空出現。
随着符紙的慢慢燃盡,馮奚在感覺腳底一陣燥熱,奈何他被五花大綁着,所有的舉動都被束縛在原地。
火勢迅速蔓延開來。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斜前方的那口棕黑色大泥缸,一着急,兩行淚便跟着流了下來。
苦鹹的淚水順着嘴唇流入舌苔,與他急促的呼吸一起,品嘗到了煎熬的滋味。
司寇翾也注意到了那口泥缸,他先是向苡鸢請示了之後,這才走了過去。他揮着蓮章往下劈落,大缸瞬間裂開,支離破碎。
飄舞的粉塵散盡後,眼前竟出現了一條深不見底的地下通道。
苡鸢快步走了過來,扶着道口,将頭探了進去。
“咳。”
腐臭味熏了一臉。
苡鸢借寬大的袖子捂住口鼻,柳眉蹙起,随後直勾勾地看着他。
忠犬的職責又一次需要展現。
他毫不費力地一把拎起馮奚在,面對黑漆漆的通道,更是沒有一點猶豫地将他一腳踢了下去。
骨骼與石階不斷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片刻過後聲音停止。
司寇翾見狀,忽然伸出了一隻手,是仔細擦過的,卻依稀可見仍有幾滴已經幹掉的血漬。
他沒有表情,音色悶悶的,問她:“需不需要?”
苡鸢不明所以:“你想做什麼?”
像是被澆了盆冷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倏然洩盡,他冷哼:“不要就算了。”
而她總是慢半拍,見他先一步順着石階向下走去,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是想問自己要不要扶着他。
石梯陡峭,難以同時承受兩人的重量。
若他們一起下去,那還真是要傷筋動骨一百天了。
待苡鸢舉着火把靠近了底下的未知,司寇翾就忙不疊地湊了上來,一張臉出現在閃爍的火光後,他的瞳光晦暗未明:“阿柳屍身找到了。”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地底的秘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