趾甲很快剪完了，殘甲片被紙巾包着扔進垃圾桶，使用過的指甲剪也物歸原位。

你踩踩他的大腿，開始用一本正經的感謝賣乖。

他飛了你一眼，眼神示意：識相的話趕緊把腳拿開，懂？

你對他不滿的神情視若無睹，一下子坐起身，體位變化後重心被柔軟的沙發墊一送，靠外側的腿沿沙發邊緣滑了下去，腳尖卻貼着皮膚順勢攀住了光來對側的小腿，而另一條腿則被盤起來虛虛躺進沙發。

就結果而言，他的大腿上面确實沒有任何東西了。

星海光來眉毛一跳一跳，忍無可忍：“少在那裝傻，我讓你拿開是這個意思嗎！”

你的眼睛不以為意地一眨一眨，視線掃過他那頭亂糟糟的白毛，最後粘在被熱風吹得翹起來的頭發絲上：“說起來——日向回國了耶。”

他擰着眉瞪過來：“别給我轉移話題！”

“還有……不要老是動手動腳！你今年幾歲了？”

你放下手，往沙發靠背上一趴，任星海光來不滿的抗議從耳邊掠過，垂着的腿又爬上來往他膝蓋上一擱，百無聊賴地晃晃悠悠翹來翹去。

也不說話，大有裝聾到底的意思。

他臭着臉擺出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姿态扭開頭，隻留給你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

你伸手摸了摸。

真軟，不像光來，又像光來。

明明是這樣軟的發質，也不知道以前他每天早上起來要花多少時間抹多少發膠才能讓那個羽毛球腦袋成功定型，男高中生好啊，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和五局三勝都無法耗盡的體力。

光來畢業後直接去了東京，你和星海阿姨私底下還揣測過一場名為羽毛球頭曆險記的東京闖蕩實錄，但等你到了東京再次見到光來，卻發現那頭白發留長後剪短，跳過鋒芒畢露的十八十九歲，又回歸了最初的模樣。

你動了動手，發絲劃過指尖，冰涼的觸感仿佛是一縷又一縷風的雛形。

被日本阿爾卑斯山脈包繞的長野，在旭日尚未升起的清晨，在夜露濕重的深夜，低溫凝結水汽又挽留群山間穿梭的風，織起迷迷蒙蒙的霧，那種時候總是冷的。

艾隆教練借着它調侃自己曾在訓練時說過的比喻，當時你聽了一耳朵沒覺得什麼，後來，高三的你偶然在家附近遇到排球部的學弟們晨跑，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托着白花花的熱氣在身旁極具存在感地掠過，迎面卷起一陣不相幹的風，于是那句調侃突然又從腦海中蹦了出來。

海鷗是迎着暴雪狂風也會展翅飛翔的鳥。

但内陸出身的海鷗呢？

你想到了離家遠行的光來。

一年後你來到東京，站在你面前的光來經過一年球隊生涯和成年社會的打磨，褪去了外表上的張揚。與其說那是一種抛光，倒不如說他更像是洗掉了于己而言多餘的雜質，經曆了一場更加簡單又直抵核心的洗練。

成長擁有一條更加隐秘又更加豁然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