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麗絲回複了梅甘的短信,把她叫出來商談複仇計劃。
見面地點定在她們以前常去的甜品店。
在吧台點餐付款,尤麗絲拿到憑條,就向待慣了的窗邊座位走去。
隔着透明的玻璃,她能看到街頭藝人抱着吉他邊彈邊唱。
對方唱的是什麼歌呢?
隔音效果太好,她聽不見。
隻知道藝人非常快樂,展現給她的半張側臉流淌着汗水,嘴角随着唱詞而抽動,口型也很恣意張揚。
呼出的熱氣将窗戶氤氲出一層薄霧,尤麗絲扶着逐漸看不清人像的窗面,睜大眼睛,仿佛在注視匆匆逝去的青春。
梅甘也很喜歡彈吉他。
她們二人都是随意的性格,曾經也大大咧咧地跑到繁華似錦的都市街頭,一個彈唱,一個伴舞。
愉快的舊時光一去不複返了。
眨眼間,大家都不再是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也不能任憑頭腦一熱地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您的黑森林蛋糕、芒果布丁和檸檬茶,雙人份。”
侍應生端着托盤走來,把尤麗絲點的甜品放在桌上。
“嗯,謝謝你。”
漫不經心地回答,尤麗絲從窗邊退回桌子,卻也沒有将視線轉移給散發甜蜜香氣的餐點。
她在想,這一次的她,不是頭腦一熱。
她要讓林潔妮為算計了她的事,付出與她受到的傷害所等同的代價。
梅甘來了,穿着紫色的連衣裙,令人想到清雅華貴的馬蹄蓮。
馬蹄蓮的花語是“忠貞不渝”。
梅甘對尤麗絲的友情也足以經受任何考驗。
尤麗絲把蛋糕、布丁和飲料推給她一份,字斟句酌地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梅甘默默地聽完,拿起叉子切開黑森林蛋糕苦中帶甜的巧克力外殼,将一塊夾心的蛋糕胚放進口中咀嚼。
嘗了一口,用紙巾擦拭嘴唇,她才平平淡淡地點頭:
“你願意報複她就好。我會幫你。”
尤麗絲心情複雜,想要解釋自己這麼做的動機,也想要為拒絕了梅甘的追求卻又回頭找她幫忙而道歉。
但終究她張了張口,吐出兩個簡單的字:“謝謝。”
梅甘搖搖頭,伸手幫她把吸管插進檸檬茶的杯子:“說了不用謝。我隻是希望你越過越好。”
“但還是謝謝。除了一句單薄的道謝,我好像也給不了你什麼了。”
空氣歸于沉寂。
誰都沒有再說話。
隻有餐具劃過盤子的嘶嘶聲、和吸管汲取果茶的咕噜聲。
微妙的寂靜,卻又因為心照不宣的默契,不顯得尴尬。
從現在起,她們是共犯的關系,不再是純粹的朋友了。
遇到好吃的就一起分享,誰有困難另一個人就拉她一把,這麼毫無陰霾的相處模式,被陰暗滋生的複仇欲毀掉了。
尤麗絲沒有說,“我在利用你。”
可梅甘也看得出,她有意無意地把自己當作趁手的工具。
但變質的關系依然維持下去了,甚至比從前更加緊密地将她們連接。
維系彼此的紐帶,也許就是當初尤麗絲流下的眼淚吧。
那些輕飄飄的淚水,在梅甘的心底烙印了沉痛的傷痕,讓天之驕女的她知道,幸運女神不總是眷顧努力生活的可憐人。
自那時起,她就無法對遭受命運擺布的好友棄之不顧,一次次伸出手,剛開始還要求好友支付被她拯救的報酬,逐漸卻連那個也不去考慮了。
“打疼了你沒有?”
梅甘想起了甩在好友臉上的那一巴掌。
她當時恨鐵不成鋼,用了扇耳光的極端手段,想把戀愛腦的好友喚醒。
尤麗絲揉了揉腮幫,毫不在意地露出春日暖陽般的笑顔:
“還好啦。我倒是很希望你再多打我兩下。從各種意義上來說,你都有那個資格。”
那巴掌打得挺狠,把她臉打腫了,但她濃妝豔抹,把痕迹遮擋在脂粉之下,光看表面倒也看不出受了傷。
比起那些瑣碎的細節,能夠像從前那樣,小太陽一般地将光芒展現給親近的朋友,是令她更為關心的大事。
梅甘雙手托起她的下巴,湊近了認真打量:
“……隐約能看到一些紅腫的地方。把化妝品卸了。你現在更需要的不是遮掩而是敷藥,我帶你去醫院治療吧。”
“我自己冰敷過了。”
“冰敷過了還這樣?而且由你自己來,林潔妮完全不管你嗎?”
尤麗絲很想灑脫地笑一笑,調侃道,“她要是在行動上有一點在乎我,我也不至于要設計陷害她了。”
但她也知道這個笑話對于梅甘來說并不好笑,怕激起梅甘的怒氣,就乖乖閉嘴了。
雖然她沒說,梅甘也和她想到了相同的地方。
在梅甘看來,林潔妮不停地吸走尤麗絲的血,快把她害死了,也依然要踩着她的屍骸上位。
不過梅甘也不想破壞難得祥和的氣氛,隻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淡聲點評道:
“她無視你的傷痛,一遍遍索取。低下的能力配不上她膨脹的欲望。”
“可她也有迷人的一面啊。
人就是這樣,有優點有缺點,是複雜的多面體。”
“你在為她說話?”
“不,我嘲諷自己隻看得到她的優點,忽略了巨大的缺陷,被帶到坑裡了。”
“你知道就好,尤。”
“梅,你的嘴巴還是那麼毒。”
兩人相視一笑。梅甘探頭去看尤麗絲的芒果布丁。
尤麗絲知道她想再吃一份,又怕吃多了發胖,眼珠一轉,假意道,“我吃不下去了,要不打包帶走吧?”
“打包帶回去就不新鮮了。”
說着,梅甘端走好友的那份布丁,信誓旦旦地表示會幫她解決。
第二份布丁也很快見了底。
兩人吃飽喝足,站起身,開始準備實踐那個計劃。
讓林潔妮的公司破産,把她不曾放在眼裡的銘華影視,——也就是莫莫所在的公司,推上行業龍頭的位置。
隻不過,在大展宏圖之前,還有一件小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