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限在千篇一律的已知套路中實在沒有意義,也無法為你的表現帶來很好的評價。”
“……你工号是多少。”
“可愛的玩家,不接受投訴哦。”
聽筒裡傳來客服略帶詭異的低沉語調,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灰塵,光是耳朵聽見就讓人的嗓子裡冒出一股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這是哪來的毫無專業精神的一言堂客服熱線,差評,就算隻能在腦内打分也要給差評!
月見月海忍不住咳了幾聲,試圖将從身體内部攀沿而上的酥麻的感覺咳出去,依舊嘗試着讨價還價,“之前還說喜歡貪婪的品格呢。”變臉也變得太快了。
“貪婪的智慧與貪婪的愚蠢,二者皆是其一。付出點什麼,才能收獲到什麼,很簡單的道理吧。”
什麼意思,是暗示自己終于到了付費的環節嗎!
月見月海隐隐感覺不妙。
果然還是逃不掉嗎,不,應該說沒想到如今連單機遊戲都會開放充錢送數值的口子。用劇情作為切入點引誘玩家充錢,這個制作組真的壞透了!
“我身邊隻剩下19500元,能買到什麼檔位的道具?”他說。
一邊在心底默默計算着,估計也就夠沖個2單,甚至還差了100元。可惡,早知道就不買那罐飲料了。
“你當然不需要付出這麼‘昂貴’的東西。”
客服否決了金錢交易的提議。
事實上整個遊戲都是屬于對方的,再讨論遊戲裡的金錢歸屬顯得太過無趣了。
“你隻需要向我證明你的獨立意志是否值得這項權柄。”
說完便主動挂斷了電話。
聽着嘟嘟嘟的忙音,月見月海本應該對客服的怠慢升起憤怒的情緒。可不明原因的焦躁和恐慌很快便占據了他的内心,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手機已經從手中滑落,月見月海這才意識到不知何時起自己的掌心中滿是汗水,甚至連額頭的發絲和背後的衣衫都被濡濕了。
應該立刻去洗個澡。
月見月海這麼想着,等站起來的時候,卻是不受控制地走到了窗邊。如同有一道聲音在耳邊不斷呢喃重複着指令,他不由自主地拉開窗簾,仰望着無邊無際的夜幕,任由滿月的光輝将身體籠罩在其中。
滿月?
潛意識中殘留的最後一絲理智察覺出不對勁,今天明明才剛月初啊。
月見月海盯着那片天空中唯一的光亮,月亮應該是什麼樣的來着,思緒已經不再支持他去思考這類簡單的疑問。
整個人被釘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視線無法從哪裡移開,圓滿的形狀倒映在他的眼底,像是分裂又像是在繁殖,無數的形狀無數的顔色在他的腦子裡爆開。
微弱的呼吸聲停止了。
沒有開燈的寝室裡,一具倒下的身軀被灑下來的流淌着的光輝淹沒,融化消失在了由光輝編織而成的織物中。
于此同時,遠在郊外的療養院中。
屋外有專人看守的某間房間内。
現在的佐間女士單從外表上已經不複幾天前那副詭異的狂熱與亢奮。
像是燃燒到隻剩下短短一根的蠟燭,發出的光輝僅僅隻能照亮自己的眼前的存在。她依舊無聲地笑着,執着地抱緊懷裡的咒骸,沉浸在自己與“孩子”共享天倫之樂的幻夢之中。
毫無征兆的,房門打開了。
穿過門緩緩而來的是一個纖細的身影,朦胧又看不出具體輪廓,蓋在頭上織物一直垂到地面,随後像是融化進了無盡的陰影之中。
佐間女士無意識地擡起頭,沒有折射出任何光輝的瞳孔呆呆地看着那張籠罩在面紗後面的臉。
随即,從流淌而下的光輝中穿透伸出了一雙人類的手,輕輕地撫上佐間女士的頭頂。
她沒有任何反抗的概念,正如同她面對的隻是一堵牆一般,順着指尖滑落的液體就這樣滴落、融化進她的皮膚,無邊的色彩洗刷着她的過去、現在、将來,每一分每一秒在她的眼前閃過。
短短幾個呼吸之間,什麼都改變了,又什麼都沒改變。
佐間女士松開了手。
咒骸掉落在地上的刹那,房間裡的黑暗再度沉默下來。
剛才發生的一切仿佛隻是一場漂浮在時間之外的夢。
屋外的看守人員看了眼手機,正是晚上十一點半,距離天亮還有将近六個小時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