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如潮水決堤,密密匝匝的傾倒在山林裡。
“宋小娘子,你逃不掉的!”
催命吼叫步步逼近,單薄瘦削的身形劃破雨幕,慌亂逃竄。
倏的,腳下一個趔趄,宋漣清整個人順着山勢滾下去。
痛意徹骨,小娘子精緻绮麗的五官幾欲猙獰。
直至後腰撞到一棵粗壯的松樹才堪堪停下,她強忍着傷口撕扯的巨痛,爬到深叢中匿着。
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這麼陡,那細皮嫩肉的小娘子定然活不了!”
“仔細點,宋家說了不留活口。”
“左右老的已經殺了,這單我們也算成了,她一個小娘子還能翻了天不成?”
……
怒火蓋過痛楚,頓然竄到了嗓子眼兒,宋漣清一雙漂亮的星眸沖血般赤紅。
盼着祖母死的隻有她的好義伯,宋、無、庸!
她自幼父母雙亡,與祖母感情甚笃,她一定要為祖母報仇!
大雨簌簌,迅速湮沒嘲弄諷刺的怨辭,良久,腳步聲響遠去。
宋漣清擡手撫了撫瘋狂跳動的心口,正欲長舒一口氣,瞳孔驟縮!
鬼魅似的貼上來一把劍,一隊銀甲官兵赫然将她圍住!
“說!誰派你來的?!”
粗砺的恐吓驚得美人渾身發顫,欲哭無淚,她還有沒有命活到京師啊……
“軍……軍爺明察!小女子剛巧過路,過路。”
領隊的陸都督斥道:“過路?我看你可疑的很,帶走!”
得令,官兵快步上前,粗暴的将她拽走。
宋漣清瞪圓了琥珀色的星眸,“我真的隻是過路,軍爺!軍爺!”
任她解釋,他們都恍若未聞。
良久,有人多嘴一句:“都督,這小娘子身負重傷……”
陸都督卻反唇譏諷:“上次來芍山刺殺徐大人的就是小娘子!上面交代的期限快到了,敢闖朝廷封的山,侍郎吩咐,甯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
“是,是……”
芍山、朝廷、期限……
他們在找東西!
宋漣清常年随祖母勘探地輿,自然知曉芍山深藏鐵礦,如今北邊戰事一觸即發,朝廷要找的定然是它!
雨勢轉小,宋漣清剛入軍帳便被大力的推搡在地。
她腰間裝有地輿手劄的布袋也被陸都督一并扯走。
“啟禀裴侍郎,此人行蹤可疑,當嚴加審問!”
案前,燭光描摹之下,郎君的容色溫潤得如橋下春波微漾,一身鴉青色錦袍襯得他矜貴出塵。
随意翻看手劄,裴照林涼涼開口:“可是閣老的人?”
他輕撩眼簾,觸及小娘子那雙濕漉漉的熟悉星眸,一瞬間怔然,隻聽到心口砰砰的跳動聲。
小娘子眸色震顫,旋即裝傻充愣:“小女不知……不知大人在說什麼……”
這股子唯唯諾諾卻又機靈勁兒,真是一點沒變!
裴照林清潤的眸中壓着深沉的怒意,他拿起地輿手劄繞過長案,反問道:“當真不知?大邺輿圖極少流通,若非有心人授予你,芍山險峻,你是如何進山?”
他月朗風清的面容不含半分笑意,似一把溫柔刀将宋漣清炙烤在碳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