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臨現場,待民有禮,不知曉的,還以為他是什麼勤政愛民的好官。實際,他真的隻想在其位安穩到老!
誰知,上頭派了巡按禦史下來,他必須在其來之前将嫌犯一個不落的先抓了。
不給幾人反應的時間,一葉竹筏自官船掉落,“嘩啦”一聲,漸起數道水花。
随之,幾個官兵幹練的順着繩索滑落,穩穩踩住竹筏,撐竿而來。
輪渡上的衆人思緒流轉萬千,宋漣清與宋汝相視一眼,後者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昏倒在宋漣清懷裡。
宋漣清旋即嗷啕恸哭,“妹妹,别吓阿姊,快醒醒啊!”
雨水打在面上,她抹着莫須有的淚水,“大人,家妹癔症病入膏肓,不能再拖下去了,大人您行行好,就讓船家送我們去看診吧!”
越着急越壞事,一開口,一聽便是京師官話,韓紹章起了疑,執意要查。
船上除卻兩位小娘子,包袱、行李、兩位男子都要輪番檢查。
宋漣清咬着下唇,緊盯着官兵的手,就在他要觸到書生郎君的鬥笠時,身側的一個官兵驟然打斷!
“大人,在小娘子包裡翻到了江家的書信,可要拿下?!”
數道視線齊刷刷的投向兩位小娘子,真正的船家老叟悔得腸子都青了,直呼:“造孽啊!”
禍從天降,宋漣清無語至極,“不是,大人,民女隻是來談生意啊!”
“生意?那就更對了,江氏茶商涉嫌走私,與之交易,罪加一等!”
收獲意外之喜,替罪羊自投羅網,韓紹章滿面春風,“還不速速拿下!”
兩岸青山上空,一道驚雷凄厲轟鳴,宋漣清的心也跟着涼了半截,定定的看向船頭那位書生郎君。
如果江氏茶商遭構陷,那麼,他就是......
“韓大人,您要尋的江家餘孽,正是學生,江元。”
書生郎君摘下鬥笠,筆直的挺立在船頭,“還請韓大人高擡貴手,放過無辜人等。”
着手押解兩位小娘子的官兵停下動作,隻待知府大人的指示。
下一刻,甲闆上爆發:“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韓紹章收斂笑意,“全部帶走!”
無妄之災,船家老叟瞬間昏厥過去。
一股幽憤堵在宋漣清的心口,便是到了漆黑瞎火的府衙牢房,也未消散。
隔着冰冷的鐵杆,江元一臉歉意,“這位東家娘子,實在抱歉,都是我江家連累了你。”
宋漣清靠在破舊的牆壁上,斜睨了他一眼,側過身去。
見她不待見自己,甚至不發一句怪罪之辭,江元心中愧意更深,“不過你放心,我已差人......”
彎月眉深蹙,小娘子姝色昳麗的面上露出一絲嫌惡,不客氣的打斷他,“書生意氣,固執己見!江郎君要讓這牢獄衆人都知曉你的計劃才好?!”
她平生最讨厭一根筋的書生意氣,不知變通,還要與你争辯他有多明智。
果然,方才還嫌人家不怪罪,如今真聽到,江元的眼眸裡又不自覺的湧出倨傲,“你這小娘子何故冥頑不靈?學生講求道義,自爆身份為你求情便罷了......”
宋漣清氣極,總能透過他的固執脾性,看到時光中的另一個人。
“道義?你莫要用那一套之乎者也诓騙自己了!轉個彎想想,你且逃出去還有一線生機,何至于此?”
“就此苟且偷生,小人行徑!”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小娘子覺着書生固執、不惜命,書生覺着小娘子自私、小人行。
便是知府大駕牢房,兩人也恍若未聞。
韓紹章被吵得腦瓜疼,吼道:“放肆!你二人真當我新州府衙是菜市?給本官休戰!”
若不是等上頭的巡按禦史來審判,這兩人早被他削了腦袋。
兩人堪堪噤了聲,相看兩厭,互不對付。
韓紹章瞥了一眼身側。
小卒頓時陪笑點頭,拎着食盒上前,壓着嗓子喝道:“诶,小娘子,吃飯了,莫要做那餓死鬼!”
一般人聽不出,他的聲音其實刻意的又低又厚,細聽,尾音還帶着女子特有的尖銳。
宋漣清的耳尖微顫,她蓦地擡頭,眸光一凜。
幽弱的火光下,小卒的面容比小娘子還清秀絕俗三分,兩片眉像是刻意修得偏寬,但泛着點潤色,唇紅齒白的,耳廓還猶如白玉一般。
他趁着打開食盒拿碗筷的空子,右手點了點碗底邊緣。
宋漣清咽下驚訝,不動聲色的偏過頭去,不再理會。
落到韓紹章眼裡,就成了藐視他的權威,氣不打一處來,“江氏茶商的走私案已交由朝廷,小娘子這幾日想想清楚,本官奉勸你老實交代!”
言下之意,認了這個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