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崔蘭芳抱完秦般般,又一把将他也抱住了,嘴裡還哭嚎道:“也是苦了你這孩子了,嫁到我家沒享過一天的福!早知是這樣……當初、當初就該斷了這親事,柳哥兒生得标緻,什麼好人家找不到啊。”
柳谷雨整個人僵住,被崔蘭芳抱在懷裡似一隻呆雞,鼓圓的眼睛還顯得頗為喜感。
她這話還是誇張了,原主剛進門那一年秦父還在,也是過了一段時間的好日子的。
要說起原主,那也是個恩将仇報的毒蠍子。
他是村裡秀才家的哥兒,可惜娘親早死,秀才爹後來又娶了後娘,沒幾年老秀才也撒手人寰了。
他死前擔心自家哥兒沒有依靠,在村裡挑挑揀揀相中了秦家,秦家當時日子過得不錯,秦父是采藥郎,底下兒子女兒都懂事知禮,二兒子更是讀書人,有大好的前途。于是,老秀才死前給自家哥兒定了親事,看的正是秦家的大郎。
可惜天不遂人願啊,後來朝廷打仗征兵,征得急,甚至不許百姓交免丁錢,強拉着漢子就入了伍。
而老秀才死後沒多久後娘就露了真面目,對原主很刻薄。那時候原主還不到十五歲,秦家大郎也不在家,按理來說這婚事不該辦,可秦家人覺得他可憐,又想起從前得過老秀才的恩惠,就商量着先把人領回來,合了戶,隻等秦大郎回來了再辦喜事。
哪曾想秦大郎還沒有回來,倒是家裡的頂梁柱秦父先出事了。
但不管怎麼說,秦家人也是救原主于水火之中,對他而言,這算是再造之恩了。
可他在秦家一年比一年過得苦。
第一年秦父還在,他們偶爾還能吃上肉;第二年秦父采藥摔傷,家裡銀錢全換了藥,田地也賣了,可惜人還是沒有留住;第三年秦母也開始生病,她中年喪夫,又惦記杳無音信的大兒子,心事熬成病……日子是越來越難過。
原主就不樂意了,他起初還寄希望于秦大郎活着回來,或許能改善秦家的現狀,哪知道等來等去竟等到了秦大郎的死訊。
于是,原主動了歪腦筋,想要卷錢出逃,也是這時候,柳谷雨穿越過來了。
柳谷雨正被崔蘭芳抱着,本來覺得手足無措還有些尴尬,可當一滴熱淚打濕了他的後頸的時候,柳谷雨下意識坐直了身體,手已經不自覺拍上了崔蘭芳的脊背。
回了家,秦般般進竈房幫娘親熬藥,順便準備今天的晚飯,秦容時先扶着崔蘭芳回房躺着,再出門到院子裡找起大哥的遺物。
剛才院子裡鬧了一場,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他又隻顧着崔蘭芳,一時還真沒注意到那把斷刀和血衣。
“那個……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柳谷雨站在牆角,小心翼翼戳了戳不知道被什麼人放到靠牆的柴垛子上的血衣斷刀。
秦容時闆着一張嫩生生的臉看柳谷雨,然後走了過去,将放在柴垛子上的東西抱進懷裡,最後又擡頭看向柳谷雨。
“今日的事多謝哥夫了。”
柳谷雨撓了撓腦袋,扯起嘴角幹巴巴說道:“啊……那個,都是一家人嘛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這話兒到底哪裡好笑了,秦容時竟然也勾了勾唇角,微笑着古裡古怪地說道:“哥夫說得是,都是一家人,我不會忘記的。”
柳谷雨:“……”
小反派原來會笑啊?
還别說,笑得挺好看的。
也真是怪了,這村裡黃土朝天的,其他村人一個個都曬得黢黑,就秦家母子女三個跟天仙兒下凡似的。雖然因為營養不良,有些面黃肌瘦,還頭發幹枯,但底子好啊,養一養可都是大美人兒。
這算什麼?反派光環嗎?
在小說裡,就算是反派也必須美麗?
……他也算反派吧?炮灰反派就不是反派了嗎?
也不知道他現在長得怎麼樣。
柳谷雨面上安安靜靜,腦子裡卻已經轉了一圈急旋風了。
他朝着秦容時幹笑兩聲,說道:“那啥,我也進屋歇歇。”
他點了兩下腦袋,腳底一轉就進了原主的屋子。
說是原主的屋子,實則是秦大郎從前的屋子,但他已經離開了好幾年,屋裡大多是原主的東西。
柳谷雨轉了一圈,沒在屋裡找到鏡子,最後隻能在今早的洗臉水上照了照。
他一邊照,還一邊在心裡嘀咕:原主也真是個能人,洗了臉都不知道倒水,難不成還想留着晚上再洗?
水影綽約,但依稀能看到人影,和他前世的模樣很像,隻是更瘦些,氣色也不如自己。
呼。
柳谷雨松了一口氣。
雖然不是個大美人,但好歹還是自己的臉。
隻是額頭上咋還綁了一條白布?這就開始給秦大郎戴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