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正陳橋生很快就到了。
他匆匆忙忙穿了一件外衣,一雙鞋子還穿反了,頭發亂糟糟的,明顯是被人從床上喊起來的。
這睡得好好的,卻被喊起來處理這些烏糟事,村正當然不高興。
他走過來就瞧見兩個年輕力壯的漢子将二狗子架了起來,他像死狗一樣挂在兩人中間,手腳都在流血,腦袋還破了一個大洞。
大黑阿黃兩隻大狗蹲在旁邊,但凡他動一下就“汪”一口咬上去。
村正走近,沒好氣問道:“又是鬧什麼呢!能不能消停一天?!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二狗子看到陳橋生過來,但還是梗着脖子不認錯,狡辯道:“叔!您得幫我!我真沒偷錢啊!是這秦家的小崽子要害我!”
聽他喊自己“叔”,陳橋生似被刺了耳朵,擡腳就踹在他另一隻沒有流血的腿上。
“陳二狗,你個小王八羔子!别喊我叔!老子要不是看在你早死的爹娘份上,這些年來,老子管你死活!”
二狗子姓陳,村正也姓陳,兩家是隔了好幾代的親戚。二狗子爹娘還在世的時候,兩家還有走動,陳橋生看在他爹娘的份上,這幾年也對二狗子多有關照,但奈何這小子是爛泥扶不上牆。
他還在罵,“你爹娘都是多本分的人!咋就生了你這麼個混賬東西!你個小畜生,一天天正事不做,盡想這些歪招!”
二狗子不服,繼續喊冤:“我真沒有啊!我真不是來偷錢的!我、我是來找柳哥兒的!這小浪貨和我好過,我是來找他的!”
柳谷雨甚至還來不及說話,忽然看見旁邊飛快閃過一道人影,緊接着就是一道響亮的耳光聲。
打人的竟然是崔蘭芳。
崔蘭芳在村裡是出了門的好欺負、好脾氣,從來沒有人見她紅過臉、發過火,這次就連她都氣得掄胳膊打人,所有人都愣住了。
柳谷雨也愣住了。
他愣了好一會兒,傻傻呆呆地看着崔蘭芳。
崔蘭芳還氣得喘氣,說道:“你腸子心肺被狗吃了?!這種不要良心的話也敢說!這名聲對小哥兒來說,是多要緊的東西!咳咳咳……你敢這樣冤枉人!咳咳咳咳咳咳!!!”
她氣恨了,又猛烈咳嗽起來。
柳谷雨反應過來,立刻上前把人扶住,拍着脊背順氣,低聲說道:“娘,别氣别氣!您别聽他的話!”
秦容時瞧見了,也趕忙回屋倒了一杯熱水出來,喂崔蘭芳喝了下去。
看熱鬧的人都被震住了,隻有林杏娘說道:“可不是!誰不知道二狗子喜歡招惹村裡的姑娘、哥兒,這樣的事兒也不是頭一次了!那腦子被豬啃了,才信他的話!”
其實他們還真不信。
二狗子雖然以前也招惹小姑娘、小哥兒,但最多隻在嘴上占占便宜,從來沒有像這樣半夜翻院子的!
相比起來,還是偷銀子這個說法更有說服力。
十兩銀子,二狗子這樣的潑皮無賴,七八年都存不下來!
想到這兒,立刻有人喊道:
“村正!這回可不能再放過他了!”
“就是!從前偷雞摸狗就算是小打小鬧了,他這次可是想要直接偷錢!”
“沒錯沒錯!一定要重罰!”
所有人都這樣說,村正就算想護也護不了。
況且他也是真煩了,上一輩的交情已經快磨盡了。
他背着手,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最後說道:“關三天祠堂!再打五十個闆子!這三天除了水,啥都不許送!三天後再喊村裡人都去瞧瞧,都長個記性,看以後還有沒有敢小偷小摸的!”
二狗子一聽就哀嚎了出來,他從前也被罰過,但都是罰跪,或者在祠堂給村裡人推半個月的磨,這挨打還是頭一回呢。
村裡看他不慣的漢子可不少,這動起手來,他們不得往死裡打啊!
二狗子哭起來,想求情讨饒。
可還來不及說話,陳橋生已經嚴厲地看了過去,闆臉冷眼說道:“陳二狗!這是最後一回了,再有下次可别怪我沒給你爹娘留面子,你就直接給我滾出上河村!”
二狗子:“……”
二狗子噤了聲,不敢再說話了。
這可比挨闆子還嚴重!真要被攆出村就成了流民,那可不是人過的日子!
二狗子沒敢再說話,被兩個漢子拖到祠堂關了起來。
這事兒就算過了,陳橋生黑着臉回了家,他還困得慌,得回去睡覺了。
其他村民也陸陸續續回去,隻有林杏娘笑呵呵的。
她朝着崔蘭芳比劃大拇指,樂道:“蘭芳妹子!你真是好樣的!這樣的小畜生,就該大耳光抽他!”
秦容時提了三把小凳出來,給了柳谷雨和林杏娘一把,又扶了娘親坐下。崔蘭芳坐着緩了一會兒,終于沒再咳嗽了。
隻忍不住臉紅,她從來沒有打過人,剛才也是氣急了,根本來不及思考,巴掌就已經扇了出去。
但還别說……挺爽!
崔蘭芳不好意思地笑。
林杏娘知道她性子軟,也不是個擅長說話的,林杏娘不覺得被冷落,還轉了話題繼續活躍氣氛。
她說:“你家和我家差不多,都是小的小,弱的弱!要我說,你家也該養狗!”
說着她就拍了拍一左一右趴在她腳邊的兩隻大狗,每個都揉了兩把,繼續說:“今兒全靠它們了!你說說,這要是沒發現,真被那小畜生翻了進去,還不知道出多大的事兒呢!”
聽林杏娘這樣一說,崔蘭芳還真白了臉,思索一會兒也有些意動,可再想想,又覺得家裡實在太窮了,人尚且吃不飽,又怎麼養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