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谷雨從林杏娘那兒帶了滿筐的經驗回去,擺攤的小推車也有了,不過柳谷雨還是沒好意思白要,給了個便宜價格算是賣給了他。
那小推車雖然舊,但做工很好,用料實在,很結實。
他回家後把這些事兒說給家裡人聽,崔蘭芳一聽鎮上有拐子,忙擔心受怕地抱住秦般般,想了想才說道:“那、那讓二郎陪你去吧?”
崔蘭芳好像忘記了,秦容時和秦般般是雙胎兄妹,一天出生的。
在她眼裡,二郎成熟、穩重,從前好多事兒她都拿不了主意,全是二郎說了算,她已經完全将秦容時當成家裡的頂梁柱了。
不過真說起來,崔蘭芳還是想自己去,但鎮上的大夫說了,她得好好養一段時間,不能太辛勞。在家做做飯、掃掃地勉強還行,但那廟會上一天忙到晚,隻怕她身體吃不消。
她剛提了這個想法,就被三道聲音同時反對了。
商量得差不多了,柳谷雨又去舀了四碗冰粉,加上桃子果粒、花生碎、幹桂花,再澆一勺糖漿。
幾人吃了,都說味道比缽仔糕還好,完全看不出竟然是又酸又澀的鬼饅頭果做的,稀奇得很。
離廟會的日子越來越近,柳谷雨幾人也越來越忙,今天上山摘果子,明天去山裡砍竹子,後天又曬桂花、曬薜荔果籽,忙得腳不沾地。
今天,柳谷雨和般般從小流山上下來,見着了陳三喜。
他抓了些魚在村裡買,等柳谷雨二人看到他的時候,桶裡隻剩下一尾鲫魚了。
魚菜不好做,所以比豬肉、雞肉都要便宜些,柳谷雨有些心動。
“诶,陳小兄弟,看看你的魚!”
聽到柳谷雨喊自己,陳三喜提着桶停了下來。
陳三喜無田無地,隻能靠打獵、捕魚養活自己,偶爾還幫着村裡人做些農活兒,看着賺些散錢。日子算不得好,但他孤身一個,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倒也能湊合過下去。
陳三喜把桶裡的鲫魚遞給柳谷雨看,實在說道:“快死了,你要的話便宜給你。”
有些太實在了。
給柳谷雨都整懵了。
也沒見過這樣賣魚的!
但陳三喜顯然不會那些花言巧語,話更是不多,是什麼就說什麼,說不來假話。
那魚确實半死不活了,大概是離活水太久,又困在逼仄的桶裡,好像一個不高興随時都能翻肚皮。
柳谷雨不嫌棄,隻是快死了,這不沒死嘛!
他喊了陳三喜一塊兒回家,說到了再給他拿錢。
陳三喜沒有懷疑,畢竟看柳谷雨和秦般般兩人的打扮,都是上山摘果子的,自然不會在身上放錢。
跟着回了家,路上秦般般還給他分了半串野葡萄。
到了秦家大門,柳谷雨拿了錢出來,換了陳三喜桶裡的魚,又出門去買了一塊豆腐。
村裡有專門做豆腐的人家,也做些豆幹、豆皮的豆制品,村裡人但凡買豆腐都去他家買,比鎮上便宜兩文。
“鲫魚有了,豆腐也有了,今天就做個鲫魚豆腐湯吧,再焖個洋芋飯。”
柳谷雨到家就鑽進了竈房,系上圍裳,秦般般也趕忙打下手幫忙,崔蘭芳則是提了個小凳到陽溝旁的水缸前坐下,舀了一大盆水開始處理今天摘回來的果子。
鮮果子不耐放,這些都要按着柳谷雨教的法子熬成果醬,能放上一個月,做缽仔糕也更方便好看。
至于秦容時,他在爐子旁熬藥,一邊燒火一邊看書……已然成了家裡的燒火大王。
柳谷雨動作迅速,拎了魚剖肚去腮,再掏去内髒,哐哐兩下把魚鱗刮幹淨。
鍋裡還煮着米,秦家沒有天天吃米飯的,一個月能吃上六七回就算不容易了。
柳谷雨今天打算箜個洋芋飯,滾圓的土豆已經洗幹淨切好。煮熟的米也瀝了出來,拿竹編筲箕裝着,底下擱一個大盆用來裝米湯。
趁這會兒功夫,柳谷雨熱鍋燒油,将處理好的鲫魚煎得兩面金黃,再加入足量的開水、蔥姜,合蓋炖煮一陣,熬出奶白的湯色再加進白嫩豆腐,煮得入味才取了大碗盛出。
“好香啊!”
秦般般忍不住說道。
柳谷雨揚了揚腦袋,自得道:“那肯定!”
“好了,端到旁邊去吧,我再炒個野菜。”
說罷,他涮了鍋,又重新燒油炒菜。
野菜炒起來就簡單多了,先用熱油将蔥蒜炒香,再加入野菜翻炒,撒一把鹽就可以出鍋了。
菜都準備齊全柳谷雨才開始箜飯。
這會功夫,柳谷雨和秦般般出去将曬在外面的桂花、薜荔籽收了進來,用細竹編的小簸箕裝着,放在堂屋,等着第二天再曬一趟就可以徹底收起來了。
村外青山與西邊天際的一片紅雲挨在一起,暖彤彤的彩霞映上萬頃青綠,仿佛給大山鍍上了一層鎏金。
柳谷雨敲了敲腰,進屋尋個小闆凳坐下,然後開始使喚秦容時和秦般般舀飯、拿筷。
不過暫時沒人吃飯,秦容時端了四個空碗到桌子上,一人先喝了一碗鲫魚豆腐湯。
魚湯用最不起眼的大陶碗裝着,邊上還豁了一個口子,但半點兒不影響這湯的模樣,可謂是色香味俱全。
湯色奶白,隻表面浮了一層淡淡的金澄油星,鲫魚炖得軟爛,内裡的魚肉雪白雪白的,浸在鮮美的湯汁中,切成小丁的嫩豆腐也入了味,最後撒上一把翠嫩的蔥花,勾得人饞蟲都出來了。